视频通话持续到北京时间午夜。挂断后，洛锦川望着突然暗下去的屏幕，房间里的寂静变得格外刺耳。
录音机里，刘晓艺的声音还在继续：“......无论相隔多远，有些情感就像广播信号，永不消逝......”
他轻轻关上录音机，从书架上取下《跨文化传播》的课本。情人节前夕的斯坦福校园安静得出奇，大多数学生都出去约会了，只有他独自在台灯下奋笔疾书。
这样的夜晚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当思念泛滥成灾时，他就用学业来筑堤防洪。
二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外联部举办了一场名为\"硅谷之夜\"的校企联谊活动。
洛锦川负责雅虎公司的对接工作，从场地布置到流程安排都亲力亲为。“洛，展板放哪里？”一个部员跑来请示。
“正对入口处，旁边放我们的宣传册。”洛锦川看了眼手表，“技术部的人到了吗？投影仪需要再调试一次。”
活动开始前一小时，安德森带着学生会干部们做最后检查。他惊讶地发现，洛锦川负责的雅虎展区不仅准备了中英双语的宣传材料，还特意根据雅虎创始人的华裔背景，设计了一个小型的中国文化展示角。
“天才的创意！”安德森拍着洛锦川的肩膀，“我刚听说雅虎的杨致远先生可能会来。”
晚上七点，活动正式开始。令所有人意外的是，不仅杨致远到场，还带来了几位硅谷风投大佬。洛锦川流利的中英文切换和专业的传媒素养给杨致远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是哪个专业的？”这位互联网新贵好奇地问。
“文化传媒，辅修计算机科学。”洛锦川回答。
杨致远挑了挑眉：“有趣的组合。暑假有兴趣来实习吗？我们正在开拓亚洲市场。”
活动结束后，凯瑟琳破天荒地主动和洛锦川握了手：“干得不错，中国男孩。”虽然语气依然高傲，但眼神里的轻视已经少了几分。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洛锦川轻手轻脚地进门，却发现室友们都还没睡。迈克森甚至开了瓶啤酒等他，拉希德听说已经回去家里放大假去了。
“为我们的校园明星干杯！”迈克森举杯欢呼，“听说你拿到了雅虎的实习邀请？”
洛锦川疲惫地笑了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得了吧！”杰森从电脑前转过身，“整个Fackbook——哦，抱歉，我们还没有Facebook——整个校园论坛都在讨论今晚的活动。”
杰森扔给他一封信：\"下午收到的，从中国，是你家的缪斯寄来的。”
信封上是刘晓艺熟悉的字迹。洛锦川道了声谢，回到自己房间才拆开。里面是浙传的复试通知和一页简短的信：
“阿川，浙传复试也通过了！现在只等高考......爸妈最近轻松多了，超市生意很好，他们开始学着放手......对了，你寄的情人节礼物我收到了，音乐盒里的照片我看了好久好久......”
信纸最后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旁边写着“pS：斯坦福的樱花开了吗？北广的已经谢了。”
洛锦川走到窗前。二月的斯坦福校园里，早樱确实已经冒出了粉色的花苞。
他想起去年此时，他和刘晓艺还在玉江中学的樱花树下约定要一起考去北京。如今一个在北京，一个在费城，但他们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贴得更近。
书桌上的台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却挺拔。洛锦川打开电脑，开始给刘晓艺回信。
屏幕的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窗外，费城的月亮静静地照耀着这个中国留学生的窗台，一如它同样照耀着北京某个女生宿舍的床头。
四月的蝉鸣叫嚣着夏天的来临，在玉江中学的操场上空。刘晓艺拎着一袋冰镇汽水，轻车熟路地拐进广播站所在的教学楼。
走廊尽头的窗户敞开着，里面传来熟悉的调音声和少年们清脆的笑声。
“停停停，这句重来！‘运动会'三个字要更有力些！”冯超跳脱的声音透过半掩的门缝传出，语气里透着几分佯装老练的严厉。
刘晓艺悄悄推开门，看见自己曾经的小徒弟正站在调音台前指导新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控制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台老旧的录音机已经被换成了崭新的双卡座设备，墙上还贴着她亲手设计的值班表——纸张已经泛黄，但依然被工整地使用着。
“晓艺师姐！”冯超眼尖地发现了她，惊喜地跳起来，“你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点清凉。”刘晓艺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汽水瓶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水泥地上，立刻被蒸发了。
广播站的新老成员们欢呼着围上来。刘晓艺注意到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小心翼翼地调试麦克风——那专注的神情像极了当年的李强。
“这是新来的技术骨干，薛林。”冯超热情介绍道，“上次校庆直播，全靠他解决了信号干扰问题。”
薛林推了推眼镜，腼腆地接过汽水：“晓艺师姐好，我...我经常听你录的示范带。”
刘晓艺心头一暖。那些她离开前录制的播音教程，原来还在被后辈们使用。玻璃瓶汽水在年轻人手中传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像广播站精神的接力。
“最新一期《校园点歌台》收听率破纪录了！”冯超兴奋地汇报，“我们新增了‘毕业季特别企划'，每天播放高三学长学姐的留言......”
听着师弟师妹们七嘴八舌的讲述，刘晓艺恍惚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些熬夜写稿的夜晚，那些紧张到嘴瓢的糗事，那些收到听众来信的喜悦......
所有记忆都鲜活如初，而广播站就像一棵常青树，在一代代人的浇灌下愈发茁壮。
离开学校时已是傍晚。刘晓艺蹬着自行车拐进了县公安局的后院——这里有个露天训练场，是周漾闲暇时期特训的地方。
“121！121！”粗犷的口令声远远传来。训练场上，十几个年轻人正在烈日下练习擒拿格斗，汗水把深蓝色的作训服浸透成了黑色。
刘晓艺一眼就认出了闺蜜——周漾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锐利。
“抱摔要利用腰部力量！”教官厉声喝道，“周漾，出列示范！”
周漾一个箭步上前，干净利落地将陪练摔在垫子上，动作流畅得如同舞蹈。掌声响起时，她才注意到场边拼命挥手的刘晓艺，立刻咧嘴笑了，露出一排小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