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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白那句带着哭腔的“石头碎屑少了一小瓶”,像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死寂的御书房。

“噗通!”

周墨宣不是被吓晕的,是被一股骤然冲上天灵盖的寒气,冻僵了全身血液,直挺挺向后倒去的!花白的头发散开,老脸瞬间灰败得如同蒙了一层死灰。

“周老!”

“老师!”

乐瑶和福顺同时惊叫,手忙脚乱地去扶。乐瑶动作快,一把抱住了周墨宣软倒的上半身,入手只觉得那嶙峋的身体冰冷僵硬,吓得她声音都变了调。

御书房内,皇帝赵衍那沉静如水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霍”地站起身,深邃眼眸中压抑的惊涛骇浪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荒谬的冰寒取代,死死钉在江屿白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上!

“你说什么?!”

兵部尚书李魁、老丞相张廷玉、户部尚书钱有财,三位大佬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各自或跪或立或苦脸的姿势,齐刷刷扭头看向角落里的江屿白。那眼神,活像在看一个突然跳出来说“玉玺是俺捏的泥巴”的疯子。

石头碎屑?少了一瓶?

这都什么跟什么?!

边关告急!数万铁骑破墙!烽火连天!将士们“有点慌”!战马“疯了都在跳”还“嗡嗡响”!

火烧眉毛的军国大事!

这小史官居然在扯什么实验室的石头瓶子?!

李魁那张黑红脸膛瞬间由酱紫转为铁青,鼻孔喷着粗气,拳头捏得嘎嘣响,要不是在御前,他真想冲过去把这满嘴胡话的竖子拎起来抖三抖!

江屿白此刻哪还顾得上大佬们的杀人目光?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实验室里周墨宣关于低频禁忌的警告、摩诃耶焦糊的胡子、信使昏迷前那句破碎的“嗡嗡响”…还有王将军军报上那个憋屈的“有点慌”…所有线索像无数根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就…就是给本源石建‘歌单’…做实验用的碎屑!” 江屿白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才能站住,“指甲盖…不!米粒大小那么一点!装在小铅瓶里!锁在秘库的铁柜子第三格!昨天…昨天清点核对的时候,明明…明明还有六瓶!刚才…刚才福公公敲门之前,我…我扫了一眼…好像…好像只有五瓶了?!”

他越说越快,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周老说…那低频碎屑做的糖…霸道!能让人睡死!能让摩诃耶大师的胡子冒烟!要是…要是这丢的一瓶…是低频的…落到北狄人手里…用在战马上…”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也说不出口了。

但御书房里所有人,都听懂了。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荒诞、惊悚、以及一丝“原来如此”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兵部尚书李魁那铁青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他想起了边军战报里那些语焉不详、匪夷所思的描述——战马突然不听指挥,原地踏步、疯狂甩头、整齐划一地尥蹶子…状似“蹦迪”!

如果…如果那不是天灾,不是邪术…而是…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老丞相张廷玉雪白的胡子剧烈地抖动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被乐瑶和福顺勉强扶坐在椅子上的周墨宣,声音嘶哑:“墨宣…他…他所言…可为真?!”

周墨宣被掐着人中,刚缓过一口气,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听到老丞相的问话,他艰难地抬起眼皮,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骇、无边的悔恨,还有一种“家门不幸竟出此逆贼”的悲愤!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又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御书房每个人的心上!

赵衍站在那里,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沉默着,但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冰寒,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冰冷的扶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边关将士的“有点慌”,战马的集体“蹦迪”,信使的“嗡嗡响”…

根源,竟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在守卫森严的皇宫深处,在一个…给石头建歌单的荒唐实验室里?!

一股被愚弄、被戏耍的滔天怒火,混杂着对北境局势的深深忧虑,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滚!

“福顺!” 赵衍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给朕查!彻查!音律院甲字秘库!昨日至今,所有进出记录!所有接触过本源石碎屑之人!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耗子给朕挖出来!”

他猛地一拍龙案!

“砰!”

巨大的声响震得烛火猛地一跳,案上的笔架砚台都跟着颤了颤。

“三日!” 赵衍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扫过刚刚苏醒、面无人色的周墨宣,扫过瑟瑟发抖的江屿白,最后落在福顺身上,“朕只给你三日!若查不出…” 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又骤降了十度!

福顺胖脸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尖着嗓子:“老奴…老奴遵旨!定…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连滚爬爬地冲出御书房,那圆滚的身躯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江屿白看着福顺消失的背影,又看看面沉似水的赵衍,再看看椅子上气若游丝、眼神却像要吃人的周墨宣,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的鹌鹑。他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的手机——这玩意儿现在不仅是“外挂大脑”、“救命稻草”、“御用急救包”,还可能成了…“通敌罪证”?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完了!九族不够砍了!得把祖宗十八代的坟都刨出来鞭尸才够本!

音律院,甲字三号秘库。

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厚重的包铁木门洞开着,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

福顺带来的内务府查案太监和禁军侍卫,如同最精密的梳子,正在一寸寸地梳理着这个不久前还被列为“最高密级”的实验室。他们戴着特制的白手套,动作轻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器物,甚至地上的灰尘痕迹,都被仔细审视、记录。

周墨宣被两名小太监搀扶着,靠在门框上。他脸色依旧灰败,但那双浑浊的老眼却死死盯着库房内,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每一次翻检的声响,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一生严谨,视清誉如命!音律院更是他毕生心血所系!如今,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守卫最森严的秘库中,丢了如此要命的东西!还是在他刚刚立下重誓、强调“最高密级”之后!

这无异于当众扒了他的老脸,还狠狠踩上几脚!

乐瑶垂着头,站在周墨宣身侧不远处,小脸苍白,眼圈泛红。她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沉重的记录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自责和恐惧像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作为秘库日常管理的实际负责人,她难辞其咎。

江屿白则像个被霜打蔫的茄子,缩在秘库最阴暗的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充当“移动数据库”的手机,眼神发直地盯着地面,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九族排队上路”的恐怖画面。

“福公公!” 一个查案太监捧着一个打开的、空荡荡的铅制小盒,快步走到福顺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三格铁柜,最里侧,编号‘癸未’的铅盒…是空的!盒内…有微量灰黑色粉末残留!盒锁…完好无损!”

福顺胖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接过铅盒仔细看了看。盒子不大,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内壁光滑,只在角落残留着一些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痕迹。锁扣是精巧的机簧锁,确实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

“完好无损?” 福顺尖细的嗓音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完好无损…东西是怎么没的?!飞了不成?!”

他猛地扭头,毒蛇般的目光射向角落里的江屿白:“江大人!这盒子!昨日清点,你亲眼所见,是满的?!”

江屿白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满…满的!福公公!千真万确!昨天周老还亲自开盒,用银勺取了米粒大一点去做实验!放回去的时候我亲眼看着锁好的!就…就放在第三格最里头!”

“钥匙呢?!” 福顺追问,目光扫过周墨宣和乐瑶。

周墨宣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干涩:“秘库钥匙…仅两把。一把…在老夫身上,从未离身。”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

乐瑶也赶紧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巧的银钥匙,双手奉上,声音带着哽咽:“学生…学生这把,也…也一直随身佩戴,未曾…未曾离身片刻…”

福顺接过两把钥匙,仔细查验,又交给旁边的老太监辨认。老太监眯着眼看了半晌,摇摇头:“锁孔无新痕,钥匙无仿造痕迹。”

不是撬锁,不是仿造钥匙…

那东西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一股更加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难道真有鬼?或者…有内鬼能隔空取物?

福顺的眼神更加阴鸷了。他不再看钥匙,而是转向那些查案的太监和侍卫,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查!给咱家查清楚!昨日秘库开启,都有谁进来过?!接触过这个柜子?!一只苍蝇飞过的痕迹都不准放过!”

时间在压抑的翻查和记录声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江屿白缩在角落,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北狄骑兵骑着“蹦迪”战马冲垮边墙的恐怖画面,一会儿是周墨宣喷火的眼睛,一会儿又是自己脖子上架着的鬼头刀…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负责检查秘库角落杂物堆的小太监,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福公公!您看这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只见那小太监从一堆用来擦拭仪器的干净棉布下面,小心翼翼地拎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啃了一半的、硬邦邦的、已经有些发干的…

窝窝头!

窝窝头底部,还沾着一点可疑的、灰黑色的…油渍?

秘库里出现窝窝头?!

这比发现少了瓶石头碎屑还离谱!

福顺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周墨宣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窝窝头,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乐瑶也惊呆了,这秘库里的一针一线她都心中有数,绝不可能有食物!更别说这种粗劣的窝窝头!

“反了!反了天了!” 福顺尖厉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变调,“谁?!谁把这种腌臜东西带进来的?!还敢藏在擦仪器的棉布里?!给咱家找!找出是哪个杀千刀的!”

查案的太监们精神一振!这可是重大线索!窝窝头…油渍…这指向性太明显了!能接触到这种粗劣食物,还敢在最高密级实验室偷吃的,身份呼之欲出!

很快,负责核对昨日进出记录的太监有了发现。

“回禀福公公!” 那太监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昨日酉时三刻,秘库曾短暂开启!记录显示,是工部营造司派来的两名小吏,奉命为秘库加装防虫的铜纱网!进出时间…约半盏茶!”

工部营造司!小吏!

窝窝头!

一切线索瞬间串联!

“工部…营造司…” 福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凶光毕露,“好!好得很!咱家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腌臜货!”

他猛地一甩拂尘,厉声喝道:“来人!速去工部营造司!把昨日酉时进过秘库的两个杂碎,给咱家锁了!立刻押来!敢跑一个,就地打断腿!”

“是!” 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侍卫领命,转身就冲了出去。

秘库内的气氛,因为这条线索的出现,变得更加压抑而充满戾气。

周墨宣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被当做证物小心翼翼捧着的、干硬的窝窝头,老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耻辱!天大的耻辱!他视为神圣的声律研究禁地,竟然被两个偷吃窝窝头的下贱小吏玷污了!还因此酿成了可能祸及边关的泼天大祸!

江屿白也松了口气,找到嫌疑人就好!至少证明不是闹鬼,也不是他江某人监守自盗!九族的脑袋暂时算是保住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终于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和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求饶。

“福公公!人犯带到!”

两名禁军侍卫像拎小鸡崽一样,将一个穿着工部低级皂隶服、身材干瘦、脸上还带着灰土和惊恐泪痕的年轻小吏,重重掼在了秘库冰冷的地面上!

那小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魂都吓飞了一半!一抬头,看见福顺那张阴沉得能杀人的胖脸,还有周围虎视眈眈的太监侍卫,以及那位传说中瞪谁谁倒霉的周老学究…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小的…小的张三!不知道犯了啥事啊!小的冤枉啊!”

福顺看都懒得看他那副怂样,用拂尘柄一指地上那个作为证物的干窝窝头,声音尖冷:“腌臜东西!认得这个吗?!”

张三泪眼朦胧地瞥了一眼那窝窝头,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是…是小的…小的昨儿晌午吃剩的半个…可…可它咋在这儿?”

“咋在这儿?!” 福顺气极反笑,拂尘柄几乎戳到张三的鼻子上,“这话该咱家问你!谁让你把这腌臜玩意儿带进秘库的?!还敢藏在擦仪器的棉布里?!嗯?!”

张三吓得浑身一抖,哭嚎道:“公公明鉴啊!小的…小的昨儿被派来装纱网,晌午没顾上吃饭,就…就揣了半个窝头…干活的时候实在饿得慌,就…就躲在角落里…偷啃了两口…怕被管事看见责罚…就…就随手塞那布堆里了…想着干完活再拿走…后来…后来一忙活就给忘了…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啊公公!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福顺厌恶地皱紧了眉头,厉声喝问:“窝头的事暂且记下!咱家问你!昨日装纱网时,你可曾靠近过那个铁柜?!” 他指向存放本源石碎屑的铁柜。

张三顺着福顺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茫然地摇摇头:“没…没有啊公公!那柜子看着就金贵,小的们哪敢靠近?管事吩咐了,只准在门口这块地方装纱网,手脚要干净,不准乱看乱摸!小的们就…就在门口叮叮当当敲了几下钉子,装了纱网,前后也就半盏茶功夫,就…就被撵出去了啊!”

他的眼神茫然又惊恐,不像是在说谎。

福顺的心沉了下去。不是他?难道另一个…

“还有一个呢?!” 福顺猛地看向押人的侍卫。

侍卫脸色有些难看,抱拳道:“回公公,另一个叫李四的…今儿告假了,说是…说是家里老母病重。属下已派人去他家中拿人!”

告假了?!

福顺和周墨宣的心同时一紧!这么巧?!

江屿白也感觉不妙,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那个捧着空铅盒的老太监,突然凑到福顺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眼神瞟向张三腰间挂着的、一个灰扑扑的旧工具袋。

福顺眼中精光一闪,厉声道:“张三!把你身上那个破袋子解下来!”

张三不明所以,吓得赶紧解下那个沾满木屑泥灰的粗布工具袋,双手奉上。

老太监接过袋子,也不嫌脏,直接将其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在了地上——几根磨秃了的凿子、一把小锤、几枚生锈的铁钉、一团麻绳…还有…

一块巴掌大小、边缘极不规则、黑黢黢毫不起眼的…

石头片子!

那石头片子颜色灰黑,表面粗糙,布满划痕,看上去就像工地上随处可见的废石料。但在这秘库昏黄的灯光下,江屿白和周墨宣却一眼就认出了那种独特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沉质感!

“本源石!” 江屿白失声惊叫!

周墨宣更是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福顺一把抓起那块石头片子,入手只觉得沉重异常,还带着工地上特有的土腥味。他死死盯着张三,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说!这东西…哪来的?!”

张三看到那块石头片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恐,有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

“是…是它?!” 张三指着那块石头片子,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一种被坑了的悲愤,“公公!就是这破石头!可害苦了小的了!”

在福顺杀人般的目光逼视下,张三哭丧着脸,竹筒倒豆子般交代起来:

“昨儿…昨儿装完纱网,管事催得急,小的们收拾家伙什准备走…李四那小子毛手毛脚,一脚踢翻了墙角那个堆着破铜烂铁的筐子!这…这破石头片子,就是从筐里滚出来的!不偏不倚,正好…正好砸在小的脚背上!”

他撸起裤腿,脚踝上方果然有一块新鲜的青紫!

“疼得小的龇牙咧嘴!” 张三委屈地控诉,“这还不算完!这破石头片子滚出来的时候,还…还硌了一下!就…就硌在小的祖传的宝贝锄头上了!”

他宝贝似的从地上那堆破烂工具里,扒拉出一柄锄头。那锄头木柄油亮,显然有些年头,但锄刃靠近柄部的位置,赫然有一个米粒大小的…新鲜豁口!

“您看!公公您看!” 张三捧着锄头,心疼得直抽抽,眼泪又下来了,“这可是小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上好的精铁!用了三代人都没卷过刃!结果…结果被这破石头片子,生生硌了个口子!小的…小的当时气不过啊!就…就顺手把它揣兜里了!想着…想着找个地方扔了泄愤…后来…后来一忙活,就给忘了…”

他越说越委屈,捧着豁了口的祖传锄头,哭得真情实感:“…小的就想着…这破石头片子害得小的脚也青了,祖传锄头也豁了…总不能…总不能白吃这个亏吧?好歹…好歹是个石头片子…能不能…能不能跟收破烂的换俩铜板,打点酒压压惊…”

秘库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张三这离奇又无比真实的“作案动机”给震住了。

偷窃最高密级实验室的危险物品?

不!

人家只是为了给被硌坏的祖传锄头讨个说法!顺便看看能不能换俩酒钱!

这理由…朴实无华得让人想哭!

江屿白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看着那块被张三当成“罪魁祸首”和“破烂”的本源石片,再看看张三怀里那把豁了口的“祖传锄头”,只觉得一股荒诞绝伦的气息直冲天灵盖!

周墨宣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看着那块价值连城(或者说危险无比)的本源石片,竟然被一个工部小吏当成硌坏锄头的破烂揣走…他感觉自己的毕生所学和几十年养成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福顺捏着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片子,胖脸上的肌肉也在疯狂抽搐。他强压着把这破石头和这蠢货小吏一起砸碎的冲动,咬着后槽牙问:

“…那…那个铅盒子里的东西呢?!灰黑色的粉末!米粒大小!装在小铅瓶里的!是不是也被你当破烂拿走了?!”

张三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和委屈:“铅盒子?灰…灰黑色粉末?没…没有啊公公!小的就拿了这个硌坏俺家锄头的破石头片子!别的啥也没碰!那柜子…小的看都没敢多看两眼啊!”

他眼神里的茫然不似作伪。

福顺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不是张三…那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那个“恰好”今天告假,家里“老母病重”的李四了!

“来人!” 福顺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加派人手!就是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把那个李四给咱家挖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要把东西给咱家搜出来!”

他话音刚落,秘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一个派去李四家拿人的禁军侍卫,满脸是汗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古怪和难以置信:

“禀福公公!李四…李四没跑!就在他家里!”

福顺眼神一厉:“拿下没?!”

侍卫的表情更古怪了:“拿…拿下了。不过…他…他正抱着他娘在院子里哭呢!说他…说他昨儿下工后,用那破石头片子…跟一个走西域的货郎…换了把…新锄头!”

“换…了…把…新…锄…头?!”

福顺、周墨宣、江屿白、乐瑶…秘库里所有人,脑子里同时“嗡”的一声!

完了!

石头祖宗…真成破烂了!还被人拿去…换锄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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