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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谷的晨雾像一层薄纱,缠绕在竹楼的飞檐上,带着草木的清香。可这宁静被结界外的喧嚣撕碎——圣教弟子的飞剑如黑云压境,剑穗上的铜铃在风中乱响,将山谷的寂静搅得支离破碎。

“林清寒,交出魔教奸细刘源!”李长老的声音透过结界传来,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随我回圣教领罪,或可饶青云谷上下不死!”

刘源扶着门框站在疗伤室门口,后背的伤口被这声怒喝震得隐隐作痛。他望着结界外那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少说也有百余弟子,飞剑的寒光在晨雾中闪烁,像一群蓄势待发的毒蛇。离火玉碎片在他掌心发烫,那股暖意顺着经脉游走,勉强压下了化灵散残留的煞气。

“别冲动。”林清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已换了身干净的月白道袍,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可那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却怎么也掩不住。她将一个小巧的瓷瓶塞进刘源手里:“这里面是谷主给的‘凝神散’,若煞气发作就服下。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硬撑。”

刘源握紧瓷瓶,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心里一紧:“林师姐,他们分明是冲着你来的。赵烈已死,李长老想趁机夺权,才拿我当借口。”

“我知道。”林清寒望着结界外飘扬的圣教旗帜,眼神冷得像淬了冰,“赵烈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圣教,李长老就是他最得力的爪牙。今日若不随他回去,青云谷怕是要血流成河。”她转身对谷主深深一拜,绿袍老者捋着胡须,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李老儿阴险狡诈,当年曾长老在时,他就敢阳奉阴违。”谷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这是‘遁影符’,若事不可为,便用它脱身。”

林清寒接过符纸,小心折好藏进袖中:“多谢前辈。”

刘源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我跟林师姐一起去。”

林清寒看着他挺直的背影,伤口渗出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襟,却依旧透着股不肯认输的倔强。她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通往圣教的路比想象中更难熬。刘源被两名执法弟子架着胳膊,手腕被灵力锁捆住,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就像被撕裂般疼。他抬头望去,林清寒走在前面,月白道袍的下摆扫过石阶,背影单薄却挺拔,只是那紧握的双拳,暴露了她正承受的痛苦。

圣教山门的朱漆大门敞开着,门前的广场上站满了弟子,黑压压的一片。看到他们走近,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骚动起来,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

“那就是林清寒?听说她杀了赵长老。”

“旁边那个就是魔教奸细?看着倒像个普通少年。”

“五年前曾长老突然去世,说不定就跟他们有关……”

刘源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想反驳,却被身旁的弟子狠狠推了一把:“老实点!”

执法堂内,檀香的气味也掩盖不住空气中的肃杀。李长老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紫袍上绣着的金纹在烛火下闪着冷光,手里的执法令牌被摩挲得发亮。他抬眼扫过两人,目光在林清寒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林清寒,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林清寒站直身体,尽管经脉传来阵阵抽痛,声音却依旧平稳,“赵烈勾结血煞坛,害死我师父,证据确凿,我杀他是替天行道。”

“证据?”李长老猛地拍响惊堂木,令牌砸在案几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赵长老尸骨无存,你空口白牙就想定罪?倒是你,私藏离火玉,勾结魔教奸细,重伤同门,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他对堂外喊道,“带证人!”

一个身着灰袍的老者被带了上来,是圣教药圃的王管事。他头发花白,脊背佝偻,走路时一瘸一拐——那是当年中了血煞毒的后遗症,还是曾长老耗费半幅修为才救回来的。可此刻,他却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看林清寒:“回、回长老,五年前……属下亲眼看见林师姐给曾长老的药里下毒,还偷了离火玉……”

“你胡说!”刘源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过去,却被弟子死死按住,“当年若不是曾长老,你早就死在血煞毒下了!你怎么能恩将仇报?”

“掌嘴!”李长老厉声喝道。

身旁的弟子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刘源脸上,力道之大让他头晕目眩,嘴角瞬间溢出血丝。他尝到了血腥味,更尝到了屈辱和愤怒。

“你敢!”林清寒周身突然泛起淡淡的蓝光,那是禁术的余威,尽管微弱,却让李长老的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想动用禁术?”李长老很快镇定下来,甚至露出一丝嘲讽,“可惜啊,你的经脉早已断了七处,这点微末伎俩,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他缓步走下主位,走到林清寒面前,用令牌挑起她的下巴,动作轻佻又侮辱,“当年曾老太婆护着你,如今她死了,谁还能保你?只要你乖乖交出离火玉,再认下勾结魔教的罪名,老夫或许还能饶这凡根一命。”

“无耻!”林清寒猛地偏头,避开他的触碰,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伤。

“敬酒不吃吃罚酒!”李长老脸色一沉,对弟子们喝道,“给我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数十名执法弟子同时拔剑,长剑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带着凛冽的杀气。剑网如密不透风的墙,朝着林清寒罩来。刘源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弟子的束缚,扑过去挡在她身前。

就在这时,青影剑突然从他袖中飞出,剑身暴涨至三尺长,青光流转间形成一道护罩。剑网撞在护罩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声,火星四溅。可刘源的灵力本就微弱,又身受重伤,护罩只支撑了片刻就“咔嚓”碎裂,他被剑气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柱上,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后背的伤口彻底裂开,染红了大片地面。

“刘源!”林清寒惊呼,想去扶他,却被数柄长剑缠住。她强行催动灵力,寒月剑在手中嗡鸣,可经脉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剑招也变得滞涩起来。

李长老看着这一幕,露出得意的笑容:“拿下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如洪流般涌进人群,所过之处,弟子们手中的长剑纷纷落地,剑气荡然无存,连日光仿佛都被这金光映照得黯淡下去。

众人惊愕地抬头,只见人群中心站着个身形伟岸的大和尚。他身高近丈,身着朱红僧袍,衣摆上绣着繁复的金色梵文,头戴毗卢帽,帽檐下的面容饱满温润,双目微阖,竟有种俯瞰众生的慈悲与威严。左手持着一串紫檀念珠,每颗珠子都有拳头大小,右手托着个紫金钵盂,钵沿流转着淡淡的金光,周身仿佛有诸佛虚影环绕。

“玄、玄慈大长老?”有见多识广的弟子失声惊呼,“他不是闭关三十年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李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强作镇定地拱手:“不知大长老驾临,属下有失远迎……”

玄慈大长老没有看他,只是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眸深邃如古潭,仿佛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满地的血迹上,落在刘源苍白的脸上,最后停在林清寒身上,声音洪亮如钟,却带着一种抚平人心的温和:“曾师妹的弟子,果然有她当年的风骨。”

林清寒愣住了,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前辈……认识家师?”

“三十年前,老衲与你师父曾联手对抗魔教。”玄慈大长老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慈悲,“那时候她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却敢提着剑冲进邪修的老巢。”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她曾说,若有朝一日她遭遇不测,定会留下证据,托付给可信之人。”

他从宽大的僧袍袖中取出一封染血的信,信纸边缘已被火燎得残破,上面的火漆印却依旧清晰——那是曾长老独有的梅花印。“这便是曾师妹藏在金光圣教的密信,里面详细记载了赵烈与血煞坛的交易,还有……李长老分赃的记录。”

话音未落,信突然被一道金光托起,缓缓飞到执法堂中央。金光穿透信纸,将上面的字迹清晰地投射在墙上:

“三月初七,赵烈送血煞坛‘蚀骨草’百斤,换血煞掌心法一卷……”

“五月十六,李长老借巡查之名,为血煞坛输送‘聚灵阵’阵盘……”

“七月初三,察觉赵烈欲对我不利,若我身死,必是他二人所为……”

字字句句,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上。弟子们看着墙上的字迹,又看看面无人色的李长老,炸开了锅:

“真的是他们勾结血煞坛!”

“我们错怪林师姐了!”

“难怪曾长老会突然去世,原来是被他们害死的!”

李长老浑身颤抖,指着玄慈大长老,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住的猫:“你、你胡说!这是伪造的!”

“阿弥陀佛。”玄慈大长老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老衲闭关三十年,不问世事,何来颠覆圣教之说?倒是你,私通魔教,残害同门,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他托着紫金钵盂的手轻轻一扬,钵盂突然化作一道金光,朝着李长老飞去。李长老想躲,却被金光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钵盂落下。“不——!”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被钵盂罩住的瞬间,金光暴涨,将他的身影彻底吞噬。待金光散去,原地只留下一滩焦黑的痕迹,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场内鸦雀无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弟子们看着那滩焦黑的痕迹,又看看玄慈大长老手中的紫金钵盂,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玄慈大长老将密信递给林清寒,目光温和了些:“曾师妹的冤屈,今日总算是洗清了。”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刘源,从念珠上取下一颗莹白的药丸,“这是‘护脉丹’,虽不能续接断脉,却能缓解疼痛,护住你的本源。”

他又取出个玉瓶,递给旁边的弟子:“这是‘清煞露’,给那少年服下,能暂时压制化灵散的煞气。”

林清寒接过药丸,指尖触到那温润的触感,眼眶瞬间红了。她对着玄慈大长老深深一拜:“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玄慈大长老看着她,“曾师妹一生磊落,却遭此横祸,老衲岂能坐视不理。圣教的烂摊子,还需你多费心。”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少年身中化灵散,需尽快找到极北之地的洗灵泉,那里的泉水能洗去一切邪煞。老衲已命金光圣教的弟子备好车马,三日后出发。”

林清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地点头:“多谢前辈。”

玄慈大长老没有再多说,周身金光一闪,人已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檀香,证明刚才那震撼的一幕并非幻觉。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满地的狼藉上,也落在林清寒苍白却坚定的脸上。她走到刘源身边,将清煞露小心翼翼地喂进他嘴里。药液入口清凉,很快就起了作用,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我们……赢了?”刘源缓缓睁开眼,声音还有些虚弱。

“赢了。”林清寒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疲惫,“但还没完。”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圣教的积弊,该好好清理了。”

刘源点点头,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知道,前路依旧漫长,林清寒的经脉,他身上的煞气,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都在等着他们。

但此刻,阳光正好,掌心温暖,他突然觉得,再难的路,也总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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