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在炕上醒来时,
后背的剧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缝合后的紧绷感和钝痛。
意识沉入空间,灵泉核心的光芒依旧黯淡,
但流淌的速度似乎稳定了些,那股撕裂灵魂般的反噬感也减弱了。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坐在炕沿边、如同磐石般沉默的身影。
陆铮。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墨绿色军装,只是外套脱了搭在旁边的椅背上,里面是洗得发白的军绿衬衣。
他背脊挺得笔直,微微低着头,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下巴上的胡茬更密了些,透着风尘仆仆的疲惫。
沈棠的目光落在他搭在膝盖的那只手上。
手背上有一道新鲜的、被什么尖锐物划开的血痕,已经结了暗红的痂。
是昨晚在洼地废墟里救人时划伤的?还是…连夜赶路时留下的?
她微微动了一下,后背的伤口传来一阵牵扯的刺痛,让她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这细微的声响瞬间惊动了陆铮。
他猛地抬起头!
但看清是她醒来后,那锐利又迅速褪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探询的关切。
“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干涩,却依旧清晰有力。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片阴影。
“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
“还好。”
沈棠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还算清晰。
她试着想坐起来,但后背的剧痛让她动作一滞。
“别动!”
陆铮立刻上前一步,动作快如闪电,
却又在即将碰到她时猛地顿住,
手悬在半空,带着一种克制的力道。
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她后背包扎好的位置,
“伤口刚缝合,不能乱动!躺着!”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是军人特有的强硬。
沈棠看了他一眼,没再坚持,重新躺了回去。
陆铮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放松了一丝。
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豁口的旧陶碗,又从暖水瓶里倒了半碗温开水。
他端着碗走回炕边,动作自然地递到沈棠唇边。
“喝点水。”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命令式的强硬淡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沈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尚未散尽的血丝和下巴上青黑的胡茬,沉默了片刻,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温水。
温热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谢谢。”
她低声说。
陆铮没说话,只是将碗放在炕沿上。
他重新坐回板凳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昨晚…你去洼地了?”
沈棠“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药箱里的东西…是你自己配的?”
陆铮的目光扫过墙角那个半旧的藤编药箱。
药箱敞开着,里面只剩下几根干枯的草叶和空了大半的药瓶。
“嗯。”
沈棠依旧简单回应。
陆铮沉默了几秒,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他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沉声问道:
“那碗水…你给小栓子喝的那碗…里面加了什么?”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沈棠的眼睛,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探究和深沉的疑惑。
显然,洼地里那些“奇迹”般的疗效,瞒不过他的眼睛。
尤其是小栓子那碗看似浑浊的草药水,效果太过惊人。
沈棠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铮的眉头再次锁紧,他最终还是压下了追问的冲动,
声音低沉地解释道:
“接到魏平的报告。洪水,灾情,还有…你受伤的消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冷冽,
“‘黑狼’的尾巴露出来了。水库溃坝…不是意外。”
沈棠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水库溃坝…果然不是天灾!
是“黑狼”的手笔!他们想借洪水彻底摧毁红旗大队,或者说…摧毁她?!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心底升起,让她后背的伤口都仿佛被冻住!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伴随着王晓梅刻意压低的、带着惊喜的声音:
“雪宝!雷霆!你们别闹!姐在休息呢!”
紧接着,是一声低沉而短促的虎啸!
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活力!
是雪宝!
还有一声略显沙哑、却同样透着愉悦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低吼!是雷霆!
沈棠和陆铮的目光同时被吸引过去。
陆铮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帘一角。
院子里,阳光透过薄雾洒下,驱散了一丝阴霾。
雪宝庞大的白色身躯正绕着院子中央那棵老杏树小跑着,
动作虽然还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虚浮,
但步伐轻快,充满了活力!
它肩胛下方那致命的枪伤处,厚厚的绷带依旧缠着,但绷带干净整洁,没有渗血的迹象。
更让陆铮瞳孔微缩的是雷霆!
那头体型更加庞大的斑斓巨虎,此刻正站在柴房门口!
它那条受伤的左后腿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但绷带同样干净,没有脓血的痕迹。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趴卧着,而是尝试着用三条腿支撑着庞大的身躯,
微微抬起那条受伤的后腿,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虽然动作极其缓慢,带着明显的僵硬和谨慎,甚至因为重心不稳而微微晃了一下,
但它确实站起来了!
而且,它迈出了受伤后的第一步!
陆铮看着院子里那两头恢复神速的猛兽,
尤其是雷霆那尝试行走的动作,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军区兽医院顶尖专家都束手无策、甚至断言可能终身残疾的伤势,这才几天?!
它们是怎么恢复的?!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再次死死钉在炕上的沈棠身上!
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看清她所有的秘密!
沈棠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没有解释雪宝和雷霆的恢复,也没有回答他之前关于那碗水的问题。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它们恢复得不错。”
陆铮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安慰自己,也是,不管她有什么秘密,她只要是她就行。
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赵建国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惶恐:
“陆队长!陆队长在吗?!公社…公社来人了!是…是县里的大领导!带着…带着好多穿制服的人!点名…点名要见沈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