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海的瞳孔在凝固的瞬间微微颤动，那道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划过眼角。陈默盯着他，手指还搭在钢笔残壳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空气里残留着能量对冲后的余温，护盾的光晕仍在头顶缓缓流转，像是暴风雨后尚未平息的潮汐。
下一秒，地面猛然一震。
裂纹从废墟深处蔓延而出，呈放射状扩散至三人脚下。一股低频脉冲自地下爆发，穿透护盾表层，在能量场内部引发连锁撕裂。护盾晶体瞬间布满蛛网状裂痕，光芒剧烈闪烁，维持结构的能量流开始紊乱。
“不对！”林小满猛地抬头，笔记本差点脱手，“这不是残余震荡——是新的冲击波！”
李维挣扎着撑起身子，机械键盘表面已焦黑一片，仅剩两盏指示灯微弱跳动。他右手颤抖地按在接口处，左眼灰蓝光芒急促闪烁：“频率……不是自然衰减，是主动激发！深度超过三百米，带高维谐波特征！”
陈默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他将钢笔插入符文阵列中心，却发现增幅器早已耗尽能量，笔尖黯淡无光。没有时间重建供能回路了。他直接俯身，手掌压住阵眼，以自身生物电强行导通线路。
电流般的刺痛顺着臂膀窜入神经，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但符文亮了，一道暗红色的轨迹沿着地面蔓延，与护盾核心重新接驳。
“调频补偿！”他声音沙哑，“用碎片共振模型反向校正相位差！”
林小满立刻翻开笔记，指尖划过之前记录的数据页。她找到三组曾与门户同步的核心频率，快速推演出一个动态修正参数。笔尖在纸面划出最后一道公式，她将纸页贴在护盾控制节点上，低声念出一串音节——伪装成物理常数的魔法真言。
护盾外层的波动稍稍稳定，裂痕停止扩张。
可就在这短暂喘息中，第二波脉冲袭来。
强度比前一次高出近四成。护盾右前方骤然塌陷一块，晶体局部汽化，化作细碎光尘飘散。能量回路断裂数处，整个系统发出濒临崩溃的嗡鸣。
李维咬牙，拖着瘫软的右腿爬向终端残骸。他扯下机械键盘最后可用的模块，手指在触控区快速敲击。一次微型Emp脉冲被释放，精准轰击地下能量源输出节奏，制造出不到一秒的延迟。
“有反应！”他嘶声道，“它在调整输出模式——说明能被干扰！”
陈默额角青筋跳动，体内生物电几近枯竭。他闭眼，识海中星轨缓缓转动，光芒微弱却未熄灭。“切换低功耗模式，只提取维度偏移量。”他在意识中下令。
星轨回应极慢，如同迟滞的齿轮。片刻后，一段模糊投影浮现：地下脉冲并非来自外部入侵，而是某种程序化的自毁机制正在自主运行，周期性释放能量，试图重启通道。
“是周振海留下的后门。”陈默睁开眼，“AI驱动的量子协议，一旦主程序中断，就会自动触发残响攻击。”
林小满迅速撕下笔记本中几张未使用的公式页，叠成锥形结构，嵌入护盾节点。纸张本身不具备导能属性，但她利用血脉共鸣残留的印记，在表面刻画了简易聚焦阵列。微弱的魔法波被引导集中，提升了能量传导效率。
护盾光芒微微回升。
第三波冲击紧随而至。
这一次，脉冲频率发生了变化，呈现出阶梯式增强趋势。每三十秒增幅一次，破坏力呈指数上升。护盾晶体表面开始出现细微剥落，维持结构所需的能量远超当前供给能力。
“撑不了三次了。”李维靠在断裂管线旁，声音近乎呢喃。他的双眼交替闪烁，右眼几乎失焦，但仍死死盯着终端残存的读数。“再有一次……系统就会彻底瓦解。”
陈默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左手食指划过掌心。鲜血滴落在符文阵列中央，顺着沟壑流淌，激活了一道隐藏回路。
“启动生命链接。”他说。
林小满猛地转头：“你疯了？那是星轨的紧急协议，会直接抽干你的神经电活动！”
“没别的选择了。”他盯着空中那道早已闭合的裂缝位置，“护盾不能倒。只要它还在，我们就还有时间。”
话音落下，他的意识骤然下沉，与护盾核心同步。每一丝能量波动都变成可感知的信号，每一个裂痕的位置都清晰映现在脑海。他不再依赖算法，而是以意志直接调控分布，像一名站在崩塌堤坝上的守夜人，用身体堵住决口。
护盾的光芒变得不稳定，时明时暗，却始终未灭。
第四波冲击到来时，整片战场都在震动。地面掀起尘浪，碎石悬浮半空又被狠狠砸落。护盾表面大片晶体汽化，只剩下几根主支撑架勉强维系结构完整。
林小满将最后一张公式纸塞进节点，双手合拢，低声吟诵。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血脉频率再次被唤醒，虽微弱，却精准切入护盾的节奏死角。
李维用尽最后力气，按下机械键盘底部隐藏开关。一块备用电池启动，释放出持续低频震颤，模拟出稳定的场环境，减缓材料疲劳速度。
三人的动作没有交流，却在同一刻完成。
护盾在最后一瞬重新凝聚光华，虽黯淡如残烛，却顽强挺过了最猛烈的一击。
脉冲强度开始回落。
第五波、第六波接连而来，但威力逐渐减弱。星轨传回最新数据：地下程序进入衰减阶段，能量输出趋于归零。
“它……要停了。”李维靠着终端，嘴唇干裂，声音微弱。
陈默仍跪在阵眼前，双手压在符文之上，指尖渗血早已凝固。他的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可意识仍未撤离。直到第七波脉冲完全消散，他才缓缓松开手。
护盾的光芒开始缓慢褪去。
晶体碎片化作点点微光，随风飘散。支撑架构一根接一根熄灭，最终只剩下一圈黯淡的轮廓，在空气中停留了几秒，然后彻底消失。
战场重归寂静。
林小满扶住陈默肩膀，发现他全身冰冷，意识模糊，却仍保持着坐姿。她摘下眼镜，镜片一角已经碎裂，视线有些模糊，但仍死死盯着那片曾撕裂空间的位置。
李维瘫坐在地，嘴里断续吐出几个字：“脉冲归零……护盾……还在。”
他说错了。
护盾已经不在了。
但它完成了使命。
风掠过废墟，卷起几片烧焦的纸页。其中一张写着公式的残页飘到半空，边缘被余热点燃，火苗顺着纸面静静燃烧，映出一行未写完的推导式。
陈默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林小满伸手想拦，却来不及了。
那张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最后一角坠落时，恰好盖住了地上尚未冷却的符文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