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尖锐惊叫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苻叶混沌的意识里。
他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眼前的景象像是蒙了层水雾，晃动的人影在视线里拧成模糊的色块。
“你这狗贼！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陆韫然的嘶吼带着少女特有的尖锐，裹着滔天的怒火砸过来。
苻叶的思绪像是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
他记得陈晚指尖的温度，记得她软着声音说“摸一摸也可以”，记得自己抱着她踏上床榻，指尖刚触到自己外衫的系带，再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现在他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布料贴着冰凉的皮肤，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一股蛮力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将他狠狠拽下床。后背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痛让他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你为什么欺负我娘！”
陆韫然红着眼，拳头像雨点般砸在他胸口、肩头。
她的力道大得吓人，又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苻叶很快被打蒙了，下意识地抬手推开她，陆韫然没想到苻叶敢还手，没防备下真被推开了。
苻叶撑着地面坐起来，视线终于清晰了些。
床榻上，陈晚正用锦被紧紧裹着自己，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露出的香肩泛着淡淡的粉，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见苻叶望过来，立刻瑟缩了一下，将脸埋得更深，只留下泛红的耳尖。
“陈阁主，怎么了？”
沈奕雪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冷得像腊月的冰，她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屋内的狼藉，最后落在陈晚身上。
陈晚听到她的声音，肩膀微微颤抖，抽噎着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却足够让在场的和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楚：
“方才大主教与韫然出去后，苻叶他……他便对我动手动脚，又拿枢机主教二弟子的名头压我……我便毫无办法了……”
她说完，便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听得人心头发紧。
陆韫然本就绷着的神经瞬间断裂，她猛地拔出那把银匕首，寒光闪过，直冲着苻叶的脖颈扎去：
“我杀了你这个狗贼！”
“放肆。”
沈奕雪的声音刚落，一道无形的气浪便挡在苻叶身前。匕首被气浪震得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陆韫然被震得后退两步，胸口一阵发闷，他抬头瞪着沈奕雪，眼眶通红：
“沈奕雪，你还要包庇他？他是虞韵阳的弟子难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沈奕雪缓步走到苻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天疫教自有规矩，教内出了败类，自然由我们自己处理，轮不到外人置喙。”
“自己处理？”
陆韫然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讥讽：
“怕不是找个地方藏起来，过些日子就不了了之了？大主教这包庇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沈奕雪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抬手对着苻叶的方向抓了一下，苻叶立刻就觉得脖子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巨大的力道将他拎离地面。
他的脸瞬间涨成紫红色，双手拼命抓着脖子，脚尖徒劳地蹬着，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模糊。
“我们虽强，却也不屑包庇败类。”
沈奕雪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甩，苻叶的身体便像断线的风筝，朝着窗外飞去，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做完这一切，沈奕雪才转向床榻上的陈晚，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陈阁主实力我在我之下，自然看的出苻叶的实力。他受了我这一击，想来是活不成了。不知陈阁主对这个处理结果，还满意吗？”
陈晚依旧埋在锦被里，肩膀微微起伏，没有回答。沈奕雪也不追问，转身朝门口走去。
刚推开门，便见一群青冥阁弟子围在外面，个个面带愠色，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今日做客青冥阁，教内弟子冒犯了陈阁主，是天疫教管教不严。”
沈奕雪的声音传遍庭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过天疫教教条严苛，方才已经处置了那败类，还望青冥阁诸位海涵。”
话音落下，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青冥阁弟子。
另一边，戈壁滩的风又冷又硬，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苻叶躺在冰冷的沙地上，混沌的大脑让他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后脑勺的钝痛还在蔓延，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他就那样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枯黄的胡杨树叶飘下来，落在他的眼皮上。风一吹，树叶又被卷走，带着一丝微弱的触感，终于让他找回了几分知觉。
苻叶用力眨了眨眼，被血黏在一起的睫毛终于分开。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邃的夜空，一轮浩月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将戈壁滩照得一片惨白。
回忆像是突然被解开的闸门，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每一个片段都像一把锐利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苻叶咬紧牙关，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声音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回荡，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愤怒。
他被陷害了，现在又要死了。
为什么是陈晚？她明明是主动撩拨自己，为什么转头就成了自己轻薄她？
为什么沈奕雪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原来相识这么久了，自己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淫棍吗？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沙地上，瞬间被风吹干。
苻叶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可此刻，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都化作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突然轻轻抚上他的脸庞。那触感像是冰雕，没有一丝温度，苻叶打了个寒颤，猛地抬头望去。
月光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他面前，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像寒潭般，让人看不透情绪。
那人微微俯身，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为自己即将死去而痛心吗？”
“痛彻骨髓。”
苻叶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那你憎恨那些陷害你的恶人吗？”
面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是带着某种魔力，勾着苻叶心底最深的恨意。
“当然！”
苻叶猛地提高声音，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燃烧：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亲眼看到她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面具人沉默了片刻，月光下，银色的面具反射出冷冽的光。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很好。”
苻叶刚想追问他是谁，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体却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他自己控制的，而是像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四肢僵硬地抬起。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股力量牵引着，缓缓飘起。
“韫儿，娘的心突然好痛……”
“你没事吧，娘！”
“不……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