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衣的元神像是被狂风撕碎的纸鸢，在一片混沌无光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飘荡。
四周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也触不到任何实体，只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压抑感不断翻涌，像是要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吞噬。
前几次反噬时的剧痛虽未再现，但那种被邪力裹挟的窒息感却愈发清晰，她能清晰察觉到体内邪瞳血契的力量正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元神不断收紧——
萧玉衣很想骗自己，“我会习惯这种感觉的”。
没多长时间，一丝熟悉的清明感突然穿透混沌，不远处的虚空中，一道素白身影缓缓凝实，正是上次赐予她造化的羽洛。
那人依旧是一身流云素裙，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开口时却传出与容貌截然不同的低沉男声，像是玉石在冰面上轻轻敲击：
“云畔，你可知此次反噬，根源全在你自身。”
萧玉衣的元神微微一颤，连忙稳住心神躬身行礼。
听到对方直接点破关键，她连忙抬头，眼中满是恳切：
“还请师尊指点，玉衣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能彻底掌控噬灵秘法，不再被其反噬。”
“任何代价？”
羽洛轻声重复，指尖泛起一缕淡紫色的光晕：
“你修习的邪瞳血契，不过是噬灵秘法的最低阶形态。你体质纯邪，本就适配高阶噬灵术，若能习得完整心法，不仅可根除反噬之苦，实力还能更上一层。”
萧玉衣心中惊喜，正要道谢，却见对方话锋一转，眼神也冷了几分：
“但高阶噬灵术力量过于霸道，以你现在的元神强度，根本无法承受。”
“唯一的办法，便是暂时封锁你的七情六欲，让你全心修习心法，待力量与元神彻底融合，再解封情感不迟。”
“封锁七情六欲？”
萧玉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元神竟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沈奕雪笑起来时眼角的梨涡，浮现出苻叶把自己这个更强者护在身后的背影，浮现出市井间孩童追逐嬉戏的热闹场景。
若是没了情感，再见到这些画面，她又该如何自处？
面对人间疾苦，她甚至连一丝悲悯都不会有，那与冰冷的傀儡又有何异？
“师尊，”
她声音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问道，
“封锁情感……需要多久？可有其他办法，哪怕修习过程慢一些，我也想……想好好感受这个世界。”
羽洛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褪去，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了下来。
她没有回答萧玉衣的问题，反而向前踏出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
“你可知现在是什么处境？渊南为了让你摆脱反噬，不惜耗费灵力千里将你送回教内寻我救助，你竟还在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话音未落，羽洛突然身形一闪，一把抓住了萧玉衣的手腕。
那手掌冰凉刺骨，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元神，萧玉衣只觉一股陌生的邪力顺着手腕涌入体内，让她瞬间浑身僵硬。
“你要干什么！”
萧玉衣猛地反应过来，沈奕雪之前就告诉过苻叶“师尊不再是她自己”，此刻对方的言行举止让她很害怕。
她拼命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的元神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能徒劳地挣扎：
“放开我！你到底是谁？”
羽洛闻言，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
她周身的素白衣裙渐渐被黑袍取代，原本温和的面容也被一张雕刻着诡异纹路的黑色面具覆盖，只露出一双泛着光芒的眼睛。
“别害怕，”
熵松开手，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充满元气和诱惑：
“吾是牧首熵，你该知道吾。”
萧玉衣踉跄着后退，元神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她自然听过“熵”这个名字，可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邪力，却比邪瞳血契还要霸道数倍，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畏惧。
熵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时间，身形再次逼近，右手凝聚出一团漆黑的雾气，直接按在了萧玉衣的眉心。
“既然你不愿主动修习，那吾便帮你一把。”
他的声音骤然带上不容抗拒的威严：
“噬灵秘法已传入你元神，接下来，你只需在此地静心炼化，待能基本掌控力量，便可离开无妄境。”
萧玉衣只觉眉心传来一阵剧痛，无数晦涩的符文与心法口诀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她的意识瞬间陷入混乱。
她想挣扎，想嘶吼，可元神却被熵的力量牢牢禁锢，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体内的邪瞳血契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疯狂躁动，与新传入的噬灵秘法相互碰撞、融合，每一次碰撞都让她的元神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当萧玉衣的意识再次清醒时，疼痛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一弹，便有一缕血色的火焰跳跃而出，火焰中蕴含的力量，比之前发动邪瞳血契时还要强上数倍。
羽洛就站在不远处。
她看着萧玉衣，面容出奇的柔美：
“看来你已初步接纳了噬灵秘法。接下来，你需独自在此修习，直到能基本控制这股力量为止。”
萧玉衣看着熵，脑海中清晰地记得祂强行传入秘法时的霸道与冰冷，记得自己被禁锢时的恐惧。
按照以往的性子，她定会对这般暴行心生憎恨，可此刻心中却一片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她张了张嘴，机械地说道：
“你强行对我施术，我本应恨你，可我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熵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淡淡开口：
“七情六欲已被秘法暂时封锁，你现在的状态，才最适合修习。若想早日恢复情感，便专心炼化力量，莫要分心。”
萧玉衣沉默了。
她知道熵的话是对的，失去情感虽让她痛苦，却也是目前唯一的生路。若不能掌控力量，别说恢复情感，恐怕连元神都会被反噬的邪力吞噬。
她不再多想，盘膝坐在虚空中，闭上眼睛，开始按照脑海中多出的心法，引导体内的力量缓缓运转。
血色的雾气在她周身环绕，元神渐渐与力量融为一体。
“我很想愤怒，可是愤怒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