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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穿透了陇右高原上还未散尽的薄雾,映照着远处连绵千里的祁连雪山。

山巅的积雪蒙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将西北荒原的景色渲染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作为大周西北防线的心脏,凉州,便坐落于此,如同一只俯卧在祁连山脚下的凶兽,盘踞在河西走廊的咽喉要道。

而凉州大营,就矗立在凉州城的西北方向三十里外的戈壁滩上,紧靠祁连山北麓,地势开阔,进可攻,退可守,实乃上万人屯兵的险要之所。

时近正午,烈日灼灼,西北的日头刺的人睁不开眼,连营寨上空那面以黑线绣着血口大张的狰狞狻猊的左威卫中军大纛,也被晒的有些发蔫。

远远看去,辕门高耸,以粗壮的原木钉成,两侧的楼橹犹如山岳般巍峨不动。

其上的兵士甲胄鲜明,弓弩齐备,镔铁雕翎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充满杀戮的寒光。

下方巡逻的兵士个个身姿挺拔,腰挎横刀,铿锵的战甲宣示着大周西北虎狼之师威武雄壮,所向披靡。

远处黄沙漫地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朝着大营的方向徐徐前来,马蹄后尘土飞扬。

楚潇潇在李宪的一再坚持下,最终还是选择了乘马车出行。

她的左臂伤口虽经过连续三天的换药与包扎已渐渐愈合,但依旧隐隐作痛,脸上的苍白此时已褪去,红润的气色再次浮于面颊。

一双眸子清亮如昔,目光透过微微掀开的车帘,平静地观察着凉州城外仲秋时节的塞外风景。

李宪自然也没有闲着,一路上又是给楚潇潇剥瓜子,又是剥橘子的,俨然一副照顾伤患的面孔,时不时还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作几首打油诗,博得潇潇莞尔一笑。

魏铭臻亲率十几名金吾卫护卫在马车两侧,自己则策马行于队伍前方,一双虎目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野狼坳”的伏击让他这位东宫护卫也不由得感到心悸。

“魏将军,还有多久…”李宪透过帘子出声询问道。

魏铭臻勒马停下,缓步来到车旁,“回王爷,我们已经过了凉州,距离大营还有不过十里路。”

李宪伸了个懒腰,“让弟兄们休息一会儿吧,从山丹到这里都走了一上午了。”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魏铭臻在马上一抱拳,随后抬起右手,叫停了队伍,“王爷有令,原地休息片刻,各队注意警戒。”

这些来自神都的皇家卫率,不愧是精锐。

一声令下,悄无声息分散在马车四周,警惕地看向周围,无论是坐靠还是站立,右手一直握在刀柄上,刀出鞘近两寸。

这是常年护卫形成的习惯,面对陌生的环境,他们要确保出刀的速度领先于敌人。

李宪搀扶着楚潇潇走下马车,来到旁边一处缓坡上,正好可以看到戈壁滩中巍峨的凉州城和不远处被朔风席卷的左威卫大纛。

楚潇潇抬眼望去,这座闻名遐迩的边军大营,巍然耸立于戈壁荒原,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无一不在彰显着大周的富庶繁华,神威天降。

可在她的心里,这样一座永镇西北边陲,令周边游牧政权闻风丧胆,不敢进犯的巍峨军营,现在却是这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案件背后的源头。

朔风中的楚潇潇,一时间竟有些黯然神伤,倘若大周与突厥果真开战,不知又有多少大周的儿郎将黄沙盖睑,永远长眠于这片风沙之下。

“潇潇,你在看什么?”李宪缓缓走上前,在她身边柔声问道。

“王爷,你看那座凉州大营像什么?”楚潇潇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抬手指了指远处风沙掠过的军营。

李宪眯着眼睛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军营轮廓,想了半晌,才慢吞吞地疑惑道:“那就是个军营啊,还能是什么?”

“那是一座丰碑,是我数十万大周儿郎用血肉堆砌而成的丰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片戈壁滩下,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魂,可他们依旧义无反顾…”

楚潇潇摇了摇头,眼神一凝,声音陡然拔高,此刻的她似乎不再是一个只会验骨剖尸的仵作,更不是人们口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更像是历经了战场洗礼,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

“而如今,有人要破坏这样一座以边关将士生命砌成的西北城墙,我楚潇潇,一定要找出隐藏在背后的那个人,还边关将士们一个朗朗青天,告慰黄沙之下的数十万忠魂!”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李宪抬眼看着她的侧脸,单薄的身躯在西北日头的照射下是如此伟岸。

堂堂的朝廷亲王,正一品勋爵,此刻的眼眶中竟有些湿润,眼神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敬意。

而在四周巡视护卫的金吾卫和两人身后的魏铭臻,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脊梁。

楚潇潇这番话,让这些军中的热血儿郎,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肃杀,一双双看向楚潇潇的眼神中竟多了些许狂热。

“潇潇,你…”李宪原本堆满笑容的脸上,赫然变得严肃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楚潇潇扫视了一圈身边的人,发现每个人都直勾勾盯着自己,她的脸上依旧平静,淡淡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看到边关的巍峨壮丽,不由得有感而发,军营,不该是一汪浑水,而这些将士们,也不该是那些人手中的筹码…”

说着,转头看向李宪,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王爷觉得潇潇这番话对吗?”

李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笑容弄得有些不敢直视,急忙将头别在一边,含含糊糊道:“对,对,潇潇说得自然是对的…”

话锋一转,冲着身后的魏铭臻,“魏将军,我们走吧,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再迟点,只怕我们的郭大将军要不耐烦了…”

魏铭臻接令而行,当即收拢队伍。

待楚潇潇和李宪重新坐上马车后,魏铭臻振臂一挥,一行十余人朝着凉州大营,缓缓走去…

……

马车在辕门前被拦下。

楚潇潇透过马车上的帘子抬头望去,高达数丈的木质营寨壁垒森严。

辕门两侧的望楼之上,哨兵的身姿挺拔,像一颗颗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那里,带着杀伐之气的目光早已锁定了她们这群“不速之客”。

辕门前,一名身着明光铠,身材魁梧,按刀而立的将军早已在此等候,此人正是郭荣的心腹兼副将——左威卫中郎将,韩猛。

他面容粗犷,肤色黝黑,虬髯戟张,眼神如同下山的猛虎,一道刀疤从左侧眉骨斜划至下颌,更添了几分悍勇之气。

身后是一队手持制式陌刀,甲胄鲜明的亲兵卫,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虎视眈眈对着门外的马车,眸中带着久经沙场的杀戮之色,还未踏入辕门,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韩猛的目光扫过马车以及两侧护卫的金吾卫,最后落在了掀开车帘而出的李宪身上,上前两步,抱拳行礼,声音与这塞外的戈壁一样粗糙嘹亮。

“末将左威卫中郎将韩猛,奉大将军令,在此迎候寿春王殿下,楚大人…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还望王爷和楚大人见谅…”

“无妨,本王也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之人,不必拘礼,你们大将军呢?他怎么没出来?”李宪眉头微蹙,见郭荣只是差一副将来辕门迎接,脸上稍显不悦。

那韩猛再次抱拳,脸上却没有对王爷不悦神色的胆怯,依旧声如洪钟,“回禀殿下,大将军已在帐中摆下酒宴,为殿下和楚大人接风洗尘,故而遣末将至此。”

说罢,目光在掠过魏铭臻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离开,身子微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宪见他的回答并未有什么不合适之处,便也没有多言,当即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锦袍,脸上又挂起了那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无妨无妨,正好本王一路到此有些饿了,既然郭大将军备好了酒宴,那本王就不客气了,有劳韩将军前头带路吧…”

伴随着话音,他径直伸手,欲扶楚潇潇下车。

楚潇潇则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自己扶着车辕,动作略显缓慢,但姿态却十分稳定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的动作虽然极其轻微,但还是难免扯动了左臂的伤口,眉头几乎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韩将军辛苦,西北日头正盛,让将军在此等候了有些时辰。”

韩猛见状躬身抱拳回应:“楚大人您客气,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岂敢邀功,您请…”

随后,一行人在韩猛的带领下,穿过辕门,正式踏入了这座带着杀伐之气的凉州大营。

营内的道路宽阔笔直,营帐排列井然有序,远远看去就像棋盘上的罫一般整齐划一。

一队队顶盔掼甲的兵士正在操练,喊杀声和兵器的破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压迫感的韵律。

沿途偶尔遇到的巡逻小队,军容整齐,甲胄鲜明,步伐一致,军靴踏步发出沉闷的“咔咔”声,行动间配合默契十足,足可见平日里训练极为严格。

楚潇潇对于军容军纪并没有太多的关注,而是将目光的重点看向了这些兵士的眼神。

雷厉风行,寒光闪烁,如同打磨锋利的刀刃,死死盯着这群突如其来的“外人”身上。

那些目光,并非对她们的到来感到好奇,更多的是一种警惕,和上下打量的审视,甚至有些兵士的眸底深处还隐隐透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敌意,让楚潇潇顿感有些不适。

她们每走过一处营帐,旁边操练的喊杀声便会随之停顿,数十道视线直接朝着她们几人射来,和狗皮膏药一样紧紧贴在她们身上,直到她们走远了才缓缓移开。

这里仿佛不像是一座训练有素,军纪严整的军营,倒像是一群猛兽的巢穴,一个个嗜血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身边尽皆是蛰伏等待猎物出现的凶猛利齿。

走了没几步,楚潇潇能感觉到旁边李宪的身体微微有些紧绷,脸上那副纨绔的笑容没有变化,但眼神中惯有的漫不经心倒是收敛了不少,一直在左右观察这些兵士。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李宪半步,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看来我们此番前来,郭荣应该是事先通过气了…”

李宪前来视察凉州大营的消息已提前知会郭荣,但这些兵士的反应太过于警惕,绝非面对前来查案的朝廷官员,尤其是还有一位钦封的亲王时应有的常态。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郭荣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从凉州城赶到了大营中,将此消息知会了下边的各级军官。

所以这些兵士也已提前得到了授意,知晓来者身份,甚至…有可能知晓她们几人来意不善。

郭荣这根本不是迎接钦差,而是在向她们示威,展示自己对左威卫具有绝对的掌控力,同时也是一种非常隐晦的警告。

就是让她们能够知难而退,这个地盘…是他郭荣的,不是其他人的。

李宪嘴角咧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军营的风貌,但实际却在敏锐地捕捉营中的每一个细节。

当目光扫过不远处一名死死盯着他们,手一直按在刀柄上的旅帅时,不由得冷哼一声,身体前倾,同样在楚潇潇耳边低语:

“阵仗不小嘛,也好,一会儿省的本王费心试探了…”

随后站直身体,声音陡然拔高,“郭大将军治军果然有方啊,今日一见,左威卫个个神采奕奕,当真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一员虎将。”

在最前方引路的韩猛闻言,回头瞥了一眼,眉头略微皱了一下,随后换上一副笑脸,“这都仰赖是陛下英明神武之功。”

楚潇潇稍稍侧头忍不住嗤笑一声,“王爷,这位韩将军的话未免有些过于冠冕堂皇了…”

李宪冷笑一声,小声道:“且看他如何应对吧。”

说罢,便向着韩猛的方向笑道:“韩将军所言极是,陛下文治武功,西北军镇亦彰显我大周风采,本王回京后,一定禀明圣上,对左威卫大加封赏。”

魏铭臻一路跟在稍后的位置,沉默不语,平稳地看向四周,观察着大营的布防和周围一双双不友善的目光。

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上身微微前倾,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出刀防御的戒备状态。

他的眼神偶尔和营中某些兵士或军官接触,双方都迅速转头移开,但那四目交汇的瞬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

既像是双方一次针锋相对的试探,又像是在刻意躲避对方的眼睛。

两侧的金吾卫们则更显得有些紧张,周围这些凶狠的目光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缩小了护卫圈,将楚潇潇和李宪紧紧护在中间。

穿过一片片排列整齐,寂静无声的营房,校场那边的操练声渐渐小了很多,中军大帐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帐比刚刚一路走来看到的寻常营房大了数倍不止,素白的帐外以厚实的牛皮和毡毯覆盖。

帐外站立着八名身材魁梧的亲兵,纹丝不动,身上铠甲的铁片反射着寒光,尽显彪悍气息。

韩猛在帐外停下,侧身示意,沉声道:“大将军已在帐内等候多时,殿下,楚大人,您二位请…”

李宪当先一步,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楚潇潇深吸一口气,强压左臂传来的阵痛,紧随其后。

而到了魏铭臻这里,韩猛将其拦在了帐外,特意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金吾卫,意思很明显…亲卫止步。

魏铭臻回头示意金吾卫在帐外等候,自己则解下佩刀交给了一名兵士,跟着李宪和楚潇潇二人步入大帐。

中军大帐内,光线略暗,想来是因为顶上蒙着毡毯的缘故,遮挡了大部分刺目的阳光。

陈设十分简洁,只有四张矮桌,四把胡凳,正中央悬挂着一副巨大的,汇集陇右、河西、及西域三地的舆图,边缘已有些磨损。

上面以朱砂和墨笔勾勒出一条条交错纵横的路线,其中有几处关隘被特地圈了起来。

地图两侧,兵器架上陈列着明晃晃的刀枪,在即便在这样暗的光线下,楚潇潇仍能看出刀锋上透出的冷冽锐气,寒意森森。

同时,楚潇潇灵敏的嗅觉在刚进入大帐后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和皮革味,应是军令文书和甲胄上皮革常年摩擦导致的。

在这股味道之下,还掩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气味,似乎这里刚刚煮过药草,虽然看不到任何痕迹,但怎能逃过仵作的鼻腔。

正对着自己几个人的一张极为宽大的柏木案几之后,端坐着一人。

此人年约而立之年,面容刚毅,下颌线条明显,在武将中应该算是有些消瘦。

但那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目光扫来时,她和李宪同样感受到一股久经沙场淬炼出的杀伐之气。

同样穿着明光铠,铠甲的制式和装饰明显比韩猛的更为精美,胸前的护心镜擦得锃亮,肩吞是咆哮的狻猊首,一举一动,獠牙飞舞,好不威武。

身侧立有一柄蟠龙偃月刀,刀头硕大,形如半月,刃口隐现寒芒,虽静立不动,却有沙场喋血的凶悍志气,与面前端坐之人的气息浑然一体。

此人正是执掌西北军务的左威卫大将军——郭荣!

见到众人进来,郭荣并未起身,只是脸上露出了一丝算不上热情的笑容,抱了抱拳,声音却十分厚重:“寿春王殿下与勘验使楚大人亲至这塞外军营,末将有失远迎,恕郭某甲胄在身,不便全礼,万望殿下宽责。”

“无妨,郭将军镇守西北,有大功于圣上,本王亦非朝中那等穷酸腐儒,没有这么多讲究…大将军不必多礼…”

李宪一边应和着,却也毫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客位首座直接坐下。

而郭荣并未理会这位闲散王爷,目光一转,落在了楚潇潇身上,微微颔首,“这位应该就是都畿道刑名勘验使,大理寺专司骨鉴之事的楚潇潇楚大人了吧?”

楚潇潇一如既往的清冷,即便见到这样一位杀伐果决的边军主帅,自身方寸亦未乱,同样拱了拱手,“下官楚潇潇,见过郭将军。”

“嗯…”郭荣的脸上露出一丝审视的神情,“果然年轻有为,一介女子,竟能蒙德圣上恩宠,年纪轻轻便是钦差西北的重臣,令本帅佩服。”

“大将军言重了,潇潇不过是懂些验尸勘骨的小技巧,怎能和大将军为国征战,镇守西北相比,真是折煞下官。”

楚潇潇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规矩,既没有因郭荣对自己的评价飘飘然,也没有刻意在他面前压低自己,而是不卑不亢,沉着冷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郭荣见此也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欣赏…这等奇女子,他纵马十余载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即换上了一副较为柔和的神色,虽然脸上看去还是如前一般严肃,语气上确已轻了不少,“楚大人谦虚了,能被皇上委以重任的人,想必都有其过人之处,快请坐。”

楚潇潇则直接选择了李宪身旁稍下手的位置,动作略显迟缓,尽量避免牵动伤口。

“楚大人这是…身体不适?”郭荣看出了楚潇潇动作的迟缓,便出言询问道。

楚潇潇坐定后,摆了摆手,“劳郭将军挂念,在‘野狼坳’让几个小毛贼挠了一下,不妨事。”

她嘴上说得云淡风轻,看似这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主位上的郭荣,观察他在听闻这件事情后,脸上细微的反应。

而郭荣在听到楚潇潇的回答后,略微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愤慨。

“竟有此事?何方狂徒,胆大包天,胆敢行刺王爷和朝廷命官,王爷请放心,此事末将定会严查,给王爷和楚大人一个交代…来啊…”

紧接着,从帐外走进两个身着铠甲的将领,冲着主位一抱拳,“末将在。”

“楚大人前几日在‘野狼坳’遇袭,本帅身为大将军,岂能允许辖地内有这般凶残的贼人,竟敢妄想行刺钦差和王爷,罪不容诛,你二人即刻带人出发,突袭‘野狼坳’,仔细搜索,不能放走一个人。”

郭荣说得义正言辞,若是在外人看来,这明明就是在替楚潇潇和李宪报仇,以达到肃清凉州地界匪患的目的。

然而,楚潇潇却皱了皱眉,刚刚他话中那句“仔细搜索”格外加重了几分,此时派兵前往,只怕是为了掩盖或者销毁坳中一切涉及军械走私的痕迹。

“大将军且慢…”想到了这一点,楚潇潇直接出言拦住了准备退出营帐的将领。

“大部分的贼人已经被王爷调来的玉门军毙于坳中,剩下三两个杀手也已躲入了密林,如今三日时限,恐怕郭将军的人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不如就此作罢,由他们去吧。”

见楚潇潇开口了,李宪当即默契地附和,“是啊,本王也是这样想的,三两个贼人,没有必要这般兴师动众,况且那‘野狼坳’山高林密,不适合大部队展开,就免了吧。”

“这…”郭荣沉吟片刻,随后抬起头看向李宪和楚潇潇的方向,“既然王爷开了金口,末将只好遵命了…”

随后转向那两位将领,“好了,没你们事了,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两位将领退后三步这才转身离去。

楚潇潇用手肘捅了一下李宪,凑在耳边用虚弱的气声道:“王爷,依我之见,恐怕这里的中下级军官都已换成他的人了…”

李宪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本王也发现了,看本王诈他一诈…”

楚潇潇还在疑惑中,李宪已直接开口,“本王见郭将军方才说要剿灭‘野狼坳’内的贼人时,手下将领竟不需要看一眼地图,立刻便明白‘野狼坳’的位置,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此话一出,楚潇潇发现郭荣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初,端起旁边的茶盏,笑道:

“啊…王爷有所不知…末将手下多为陇右、河西人士,而这两位又是凉州本地人,自然对这边的环境非常了解,这才无需看图…王爷,楚大人,喝茶…喝茶…”

楚潇潇也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空当瞥了眼郭荣,发现其副将韩猛不由得看向郭荣,视线移动非常之快,旋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向他处。

这个小动作非常细微,若非留神,几乎难以发现,心中顿时明白,这二人…怕是和“野狼坳”关系不浅哟,即便刺杀非郭荣直接指使,他也必然知情。

韩猛那下意识的一瞥,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而且刚刚进来的那两名将领,虽然只有几句简单的对答,她便听出了二人说话明显是幽州口音,可郭荣却说二人是凉州人士,这便更加证实了楚潇潇的推断。

这边聊了一会儿,郭荣这才将目光放在最后进来,此刻正站在李宪身后的魏铭臻,眼神难以觉察的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位是魏中郎将吧?果真是一表人才,英俊神武,器宇轩昂,难得一见的人才…本将刚刚只顾着与殿下,楚大人闲聊,将魏将军忽略了,烦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这话问得十分自然,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寻常的客套话罢了。

但楚潇潇却清晰地捕捉到,在两人目光交错的一刹那,郭荣眼底深处露出的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神色,似惊讶,又似了然,甚至还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发现的阴鸷。

虽然这眼神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楚潇潇可以断定,这两人绝对不是场面上的泛泛之交,两人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魏铭臻啊…魏铭臻…

你究竟是谁的人呢?

明面上是太子的,暗地里呢?

梁王?还是…眼前这位手握重兵的郭大将军?

魏铭臻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末将新任凉州折冲府折冲都尉魏铭臻,见过郭大将军。”

“哎呀呀,原来朝廷委任的新任折冲都尉是你啊…哈哈哈…本将在接到夏官的文书时还有些纳闷,是谁这么不开眼,放着繁华的神都不待,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来是你…”

郭荣脸上逐渐绽放开笑容,从主位上直接起身走了下来,双手扶着魏铭臻的胳膊,“魏将军是太子殿下的亲卫中郎将,殿下怎舍得让你来到这蛮荒之地呢?”

话锋一转,立马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情,抱了抱拳,“太子殿下…可安好?”

魏铭臻姿态恭敬,躬身答道:“有劳大将军挂念,太子殿下一切安好,末将奉命护卫楚大人察查大案,以确保案情水落石出,维护朝廷法度,故而太子殿下遣末将至此出任折冲都尉。”

他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完全挑不出任何问题,将太子的名头摆在前面,将朝廷法度放在后面,就是没有提自己一句。

郭荣只是大声笑了几声,脸上重新挂起淡淡的笑容,转身从案几上端起茶盏,“既如此,本将便以茶代酒,预祝王爷,楚大人和魏将军马到成功,早日勘破大案,休叫那等贼人逃脱。”

一盏热茶入腹,郭荣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才看着李宪和楚潇潇,脸上一片茫然,似乎对什么都不知情,缓缓问道:

“王爷与楚大人远道而来,末将知道一定是有案子发生,不过…不知与我这粗陋的凉州大营何干?还劳驾王爷与楚大人亲临。”

李宪把玩着腰间的一块玉佩,懒洋洋地开口,“月前在神都出了桩棘手的案子,牵涉到几具刻有突厥密文的骸骨,圣上秉雷霆之势而下,令楚大人彻查此案…这件事…不知郭大将军可曾听闻?”

郭荣神色不变,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沫,语气极为平淡:

“王爷所说,末将倒也是略有耳闻…然,神都距此千里之遥,在下身为边将,职责在于防务,对此等刑名案件,所知不详。”

他这一句话,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话锋一转,“不过,此事与我西北大营有何干系?”

楚潇潇因左臂刀伤尚未全愈,又一路奔波,略显疲惫之态,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李宪下首,微微垂眸,看似虚弱,实则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郭荣和他身旁侍立的副将韩猛身上。

她注意到,当李宪提及“洛阳骸骨案”时,郭荣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连眼睛都未曾动一下,就和在听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样。

这份过度的平静,本身就显得有些不寻常。

李宪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将军不要着急,此案确实发生在洛阳,但根据鸿胪寺对密文的破译,以及我们的后续查证,线索直指凉州,尤其是与军马和军械有关…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眼睛看着手中的玉佩,用余光瞥着郭荣,“方才之所以没有同意大将军派兵前往‘野狼坳’,一是因为大部分贼人已死,剩余几个人掀不起风浪,这二嘛…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及杀手身上的一些特征…”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一边把玩着玉佩,一边饶有兴趣地看向郭荣,“似乎与边军…脱不了干系…”

帐内的气氛随着李宪落下的话音瞬间一凝。

郭荣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虎目中精光一闪,“王爷此言何意?莫非是怀疑此事乃我左威卫将士所为?”

他的语气一沉,带着一丝不悦,“我左威卫将士镇守边关十年,保家卫国,浴血沙场,岂会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寿春王殿下,没有证据,话可不能乱说,以免寒了数十万将士的心。”

“郭大将军,若是没有证据,本王和楚大人也不会到你这凉州大营!至于是否为你左威卫军中之人,查过便知。”李宪毫不退让,瞬间收起手中的玉佩,迎上郭荣那双犹如恶虎出山的眼神。

郭荣与李宪对视了几息后,这才放下茶盏,态度仍旧不卑不亢,“王爷奉旨查案,末将自当配合,不知王爷需要郭某如何配合?”

他直接将范围限定在了“配合调查”之内,姿态摆得很正。

李宪见郭荣松了语气,便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本王此番前来,一是告知大将军‘野狼坳’之事,希望大将军能组织麾下兵士协助调查,揪出幕后黑手,还左威卫将士一个公道…”

随后又伸出第二根,“这二来,‘洛阳骸骨案’牵涉西北军务,楚大人代天牧狩,有便宜行事之权,需查阅左威卫及凉州各军近五年来有关军马调配,军械损耗,以及与突厥各部接触的相关卷宗…”

他顿了顿,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第三…本王需要大将军提供一队可靠人手,协助楚大人在凉州境内的调查,‘野狼坳’一役,魏将军带来的金吾卫和后续支援的凉州折冲府府兵折损颇多,力有未逮。”

郭荣沉默了片刻,手指一直轻轻敲击着案几之上的茶盏,似乎在权衡,亦似乎在想着推脱的说辞。

帐内只剩下他手指触碰茶盏发出的“砰砰”声,以及众人的喘息声。

楚潇潇则在一旁始终未开口,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和从李宪嘴里说出,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若是自己说出,郭荣乃当朝正三品封疆大吏,节制凉州诸军镇,手握重兵,自己不过区区从八品上的骨鉴司主事,虽有勘验使这等外派官职,亦不过与本职相当,在郭荣眼中如同蝼蚁。

而李宪就不一样了,皇帝最疼爱的圣孙,十六岁便受封寿春王,正一品勋爵,又与朝中诸位重臣交往密切,郭荣再心有不甘,也得掂量掂量动一位亲王的后果。

在这段近乎死寂的时间里,楚潇潇的目光一直在郭荣和他身边副将韩猛的脸上来回梭巡。

郭荣的表情控制得极好,除了最初那一闪而逝的异样和被质疑时恰到好处的愠怒,再无异状。

而韩猛,则始终垂首低眉,看不到表情的变化,但其微微抿着的嘴角和在听到李宪说“和军马、军械有关”及“‘野狼坳’贼人身上的某些特征与边军有关”时,那一双偶尔握紧的拳头,暴露了其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楚潇潇见此,心中已确定了七八分,韩猛一定是这些事情的组织者,甚至是直接参与者。

至于郭荣…眼下尚未发现其有任何异样,也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向他,仅凭韩猛的一个眼神,绝难撼动这位边关主帅。

“王爷的要求…”过了好一会儿,郭荣终于开口了,声音也恢复了方才那般平稳的状态,“查阅卷宗,乃分内之事…”

随后转头看向韩猛,“韩副将,稍后你亲自带殿下和楚大人去找到兵曹、法曹,凡楚大人所需,一律提供,不得有误。”

“是,大将军,末将领命。”韩猛转身抱拳应道。

“至于王爷所说的提供人手…”郭荣再度看向李宪,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非是末将推脱,已至仲秋,又到了突厥袭扰我边境村镇的时令,各营皆有防务在身,兵力吃紧,一时间极难抽调太多人手,恐影响防务。”

李宪刚想开口,谁知郭荣话锋一转,“不过,既然王爷开了金口,末将便从亲兵营中抽调一队五十人的精锐,听候殿下差遣,如何?”

“这…”

李宪还有些犹豫,这五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普通查案子或许够用,但若要真的对上“血衣堂”那样的杀手,这点人马恐怕很难应对。

而且,郭荣此番答应更像是摆出一种“我配合”的姿态,而非真心实意的支持。

见李宪有些不决,郭荣急忙补充道:“殿下莫嫌人数少,实在是前线吃紧,而且末将的亲兵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随便拿出一个来,在其他地方都能充当个校尉或别将,一般的贼人可近不了身。”

李宪显然明白这一点,随即笑了笑,并未立刻答应,也并未拒绝,只是道:“那本王便先谢过大将军了…”

郭荣观李宪含糊应下,嘴角自然又挂上了那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刚想端着茶盏说话,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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