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碎片的金光在掌心剧烈跳动，凌尘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无面那张与父亲相似的脸，脑海里翻涌着无数猜测 —— 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碎瓷片，父亲书房里那幅始终蒙着白布的画像，还有千机楼暗榜背后若隐若现的家族印记，此刻都在紫雾中凝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在毒瘴林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无面突然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狠狠撕下。随着 “刺啦” 一声轻响，那张被紫雾侵蚀得有些扭曲的脸完全暴露出来 —— 右脸虽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左眼眉骨下那颗朱砂痣，却与父亲画像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我是林啸，你们的三叔。”
这七个字像惊雷在林间炸响。凌尘手中的碎片 “哐当” 落地，金光瞬间黯淡下去。他踉跄着后退半步，踩在青石板上的脚微微发颤 —— 这个名字，他在母亲的遗嘱里见过！母亲说三叔早在十年前的家族血案中被幽冥殿杀害，尸骨无存。
墨影的长刀 “哐当” 掉在地上，瞳孔收缩得像颗绿豆。他猛地扑过去抓住林啸的胳膊，指腹抚过那些狰狞的疤痕：“不可能…… 三叔的左手有六指，你……”
话音未落，林啸已将左手从黑袍里伸出。在灯笼光下，他左手的小指旁果然多生出半节指骨，只是那截多余的指头上布满针孔，显然受过极残酷的刑罚。
“当年你爹带着你们兄弟突围，我为引开追兵，故意被慕容绝擒获。” 林啸的声音突然哽咽，“他以为抓了凌家的三少爷，就能逼出你爹藏起来的山河社稷图，却不知我早就在他身边布下了暗线。”
他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小盒，扔给墨影：“你体内的子母蛊是假的，每月十五发作的痛苦，不过是我用药物制造的幻觉。千机楼的杀手从不敢真伤你，那些追杀令都是做给慕容绝看的幌子。”
墨影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铺着层朱砂，三枚银针静静躺在中央。他认得这是千机楼特制的 “醒神针”，每次蛊毒发作后，魅影总会趁他昏迷时悄悄刺入他后颈 —— 原来那些看似折磨的针孔，竟是缓解药性的关键。
“白灵也是你安排的？” 苏清瑶突然开口，短剑在掌心转了个圈。想起狱中那个毁容女子临终前塞令牌的决绝，她突然明白那些看似矛盾的举动背后，藏着怎样的深意。
林啸咳了两声，紫雾顺着他的口鼻钻入，让他剧烈地喘息起来：“药神宗遭难时，我只能让她假意投诚。她给你的半块令牌，是开启凌家密室的钥匙，那里藏着……”
话音未落，楚嫣然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吊住她的麻绳不知何时被紫雾腐蚀得只剩一丝，整个人已开始缓缓下沉，白衣下摆眼看就要触及翻滚的毒沼。
“嫣然！” 凌尘的剑瞬间出鞘，剑气劈开面前的紫雾，正欲踩着青石板冲过去，却被林啸死死拽住。
“别冲动！” 林啸从怀中摸出个白玉瓷瓶，用力扔向榕树，“接住解药！”
瓷瓶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恰好落在楚嫣然挣扎的手边。她颤抖着拔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香瞬间散开，原本发紫的嘴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血色。
“为什么要逼我们？” 墨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指腹摩挲着醒神针上的纹路，“用嫣然的性命，用苏姑娘的信任，甚至不惜让我们兄弟反目…… 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林啸的目光扫过两个侄子紧绷的侧脸，突然惨笑起来：“不这样，你们怎会拼尽全力寻找碎片？慕容绝在江湖布下天罗地网，只有让你们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才能避开他的眼线！”
他指向地上的玉佩碎片：“完整的山河社稷图藏在凌家祖坟，需两块碎片合并才能开启机关。当年你爹怕图纸落入幽冥殿，才将碎片一分为二，让我带着半块假意投靠慕容绝……”
“咻 ——”
尖锐的破空声突然撕裂话音。林啸猛地转身，黑袍如展开的蝙蝠翼挡在凌尘身前。一支漆黑的毒箭穿透他的胸膛，箭尾的黑羽在紫雾里剧烈震颤，箭镞上的倒钩甚至带出了几片带血的碎肉。
“三叔！”
“楼主！”
凌尘和墨影同时扑过去，却见林啸的身体软软倒下，眼睛死死盯着榕树后方。那里的紫雾正在缓缓散去，露出个手持长弓的身影 —— 破烂的囚服上还沾着牢狱的霉斑，左脸那道蜈蚣般的疤痕在灯笼光下泛着诡异的红，正是早已 “毒发身亡” 的白灵！
“你没死？” 苏清瑶的短剑瞬间指向白灵咽喉，银铃手链因愤怒而剧烈晃动，“狱中那杯毒酒是假的？”
白灵扔掉长弓，脸上露出扭曲的笑，掌心还捏着个小巧的铜管 —— 正是狱卒送毒酒时用的容器。“鬼医的‘假死药’，半个时辰就能让人脉息全无。” 她舔了舔唇角的血迹，眼神里淬着毒，“林啸以为能利用我，却不知我早就投靠了慕容绝。”
林啸咳着血，手指艰难地指向白灵腰间：“她…… 她是幽冥殿安插在千机楼的……”
话未说完，白灵已抬脚踩住他的胸口，靴底的钢刺深深陷入伤口：“老东西，你以为毁掉蛊虫卵就能瞒天过海？慕容绝早就知道你的底细，留着你，不过是为了引他们兄弟来送死！”
墨影的长刀突然出鞘，刀风带着破空之声直取白灵后心。却见她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躲到楚嫣然吊绳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死死抵在楚嫣然的咽喉：“谁敢动？”
楚嫣然的身体还在缓缓下沉，麻绳摩擦榕树发出 “咯吱” 轻响，每一声都像踩在三人的神经上。凌尘看着白灵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突然想起狱中她塞令牌时，指尖那抹不属于狱卒的胭脂香 —— 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场环环相扣的骗局。
“碎片在哪？” 白灵的匕首又逼近半寸，楚嫣然的脖颈已渗出细密的血珠，“把两块碎片都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墨影的刀停在半空，冷汗顺着额角的疤痕滑落。他瞥向脚边的林啸，三叔的嘴唇还在翕动，却已发不出声音，唯有那双眼睛里的急切，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给她。” 凌尘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掌心的金光再次亮起，只是这次的光芒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黯淡，“我给你碎片。”
他将碎片扔过去的瞬间，苏清瑶的银针突然破空而出！三枚银针呈品字形射向白灵握匕首的手腕，角度刁钻得让她避无可避。白灵怒吼一声，匕首下意识地挥向银针，楚嫣然趁机侧身，竟用牙齿死死咬住了她的手臂！
“找死！” 白灵痛得尖叫，另一只手猛地推向楚嫣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影的长刀如闪电般劈出，精准地斩断了吊绳！凌尘同时扑过去，在楚嫣然坠入毒沼前将她死死拽住，两人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混杂着毒液的水花。
“噗嗤 ——”
长刀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墨影的刀划开了白灵的臂膀，鲜血喷涌而出。她痛呼一声，却趁机借力向后跃出，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坠入身后的紫雾中，只留下一声怨毒的嘶吼：“凌家小子，咱们很快再见！”
墨影想追，却被凌尘一把拉住：“别追了，瘴气太重，她跑不远。”
楚嫣然靠在凌尘怀里，惊魂未定地望着白灵消失的方向：“她…… 她还会回来的。”
林啸躺在地上，胸口的毒箭还在冒着黑血。他看着相拥而泣的三个孩子，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衣襟。凌尘连忙扑过去翻开他的黑袍，里面的衬里上绣着幅微型地图，正是凌家祖坟的位置。
“记住…… 小心……” 林啸的手指重重落下，瞳孔里的光芒彻底熄灭。
紫雾不知何时变得稀薄，月光透过林隙洒下来，照亮了满地狼藉。楚嫣然虚弱地指着白灵滴落的血迹：“她的血…… 带着幽冥殿的毒，跟着血迹追会中圈套。”
墨影俯身查看，果然见那些滴落的血珠在接触地面后，竟泛起淡淡的黑气，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他握紧拳头， —— 白灵这招显然是故意留下踪迹，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凌尘将林啸的尸体轻轻放平，盖上黑袍的瞬间，突然注意到三叔紧握的右手里，攥着半块与母亲家书相同质地的信纸。展开时，上面只有潦草的三个字：
“凌霄反。”
这三个字像冰锥刺入心脏。他猛地抬头望向京城方向，晨雾中正隐约可见凌云阁的飞檐轮廓。一直以来视为靠山的师门，难道才是藏在暗处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