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穿越第一定律》
穿越第一定律：现代人离了手机，就像侠客离了剑。 当GpS地图变成一片空白， 最后1%的电量是绝望中的火种， 也是悬在头顶的倒计时炸弹。
“跑！”
李沛然低吼一声，攥住许湘云的手腕，像两尾受惊的鱼，猛地扎进江夏城午后稠密的人潮里。身后，包子铺老板惊疑不定的叫嚷和围观人群嗡嗡的议论声浪，如同实质的鞭子抽在脊背上。许湘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散乱的发丝粘在汗湿的额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冲出来。方才那包子铺老板见他们掏出的红票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一声“妖钱！抓妖人！”的嘶喊，瞬间点燃了街市上所有好奇与恐惧的引线。
两人慌不择路，专挑狭窄曲折的小巷钻。青石板路坑洼不平，散发着经年累月积下的潮湿霉味和隐约的牲畜臊气。灰扑扑的土墙夹道，高耸得几乎遮住天空，只漏下一线吝啬的天光。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像在吞咽粗糙的沙砾。终于，在一个堆满破箩筐和柴草的阴暗死胡同尽头，他们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攫取着带着霉味的空气。
“完…完犊子了…”许湘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又掺着一丝哭腔，“钱是纸，话不通，咱俩真成‘妖人’了！”她摸索着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那块在黄鹤楼买的仿古玉珏，温润的触感此刻带来一丝微弱的安慰，却又显得如此无力，“就这玩意儿，能带咱们回去？沛然，你说实话，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无声地缠绕上来。这陌生的时空，带着它坚硬冰冷的铁则，毫不留情地碾碎了他们现代人的一切依仗。
李沛然没立刻回答，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神扫过这肮脏、混乱却无比真实的角落，最后定格在许湘云绝望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在武大图书馆通宵赶论文时那样，开始条分缕析：“死？那倒不至于。但‘妖人’这帽子，我们戴不起。”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当务之急，三件事：第一，搞清楚我们在哪儿，具体什么年份；第二，弄明白这地方基本的生存规则，怎么弄到吃的住的；第三，找到回去的路，或者…找到李白。”
“李白？”许湘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睛倏地亮了，“对！找到他！他肯定有办法…或者至少…能罩着我们？”
“但愿。”李沛然扯了扯嘴角，一个苦涩的笑。他不再犹豫，从牛仔裤后袋里掏出那部套着磨砂黑手机壳、此刻显得无比珍贵的智能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熟悉的锁屏壁纸——武大老图书馆的夜景，那熟悉的光影此刻遥远得如同隔世。他快速解锁，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带着地球图标的App——谷歌地图。
屏幕上，那个代表自身位置的小蓝点，固执地停留在一片空白之上。地图数据，那些纵横交错的道路、清晰的建筑轮廓、醒目的地标名称，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蓝点，漂浮在虚无的灰白背景里，像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弃儿。
“没…没信号？”许湘云凑过来，声音发紧。
“不，”李沛然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嘲的寒意，“是有信号。你看右上角，还有两格4G。”
“那地图呢？”
“地图数据…需要在线下载或者本地缓存。”李沛然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放大、缩小，徒劳地试图唤醒沉睡的数据，“我们现在的坐标，根本不在服务器的任何已知地图覆盖范围内。或者说…”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脏污的墙头，投向那一线窄窄的、属于公元八世纪的天空，“这个时代，尚未被数字测绘。”
冰冷的现实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现代科技引以为傲的触角，在这片一千三百年前的时空里，脆弱得不堪一击。
“定位不行…那…查资料呢？”许湘云不死心，一把抢过手机，指尖带着焦灼的温度，飞快地打开浏览器。搜索框里，她颤抖地输入“唐朝开元年间江夏城”。
浏览器图标上的小圆圈执着地旋转、旋转……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页面刷新——一片刺眼的空白。一个冷冰冰的提示框弹了出来：“无法连接到网络。ERR_coNNEctIoN_tImEd_oUt”。
“怎么可能！”许湘云几乎要尖叫出来，她用力戳着屏幕，“明明有4G信号！刚才地图还显示信号格呢！”
“有信号，不代表能连上我们那个时代的服务器基站。”李沛然的声音疲惫而沙哑，他指了指屏幕右上角那两格微弱的信号标识，“这信号，大概只是手机勉强捕捉到这个时空存在的某种未知的、低维度的能量波动，根本不是我们认知的移动网络。它连不上任何现代的后台服务器，地图、搜索、社交软件…所有需要联网的功能，全废了。”
手机屏幕上幽幽的光，映着两张同样惨白绝望的脸。他们就像被遗弃在信息荒漠中的孤儿，唯一的“智能”伙伴，只剩下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躯壳。
“那…打电话？”许湘云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李沛然直接点开通话界面，按下紧急呼叫的预设号码——110。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像宇宙深处永恒的沉默。他挂断，又尝试112、119…结果没有任何不同。那微弱的信号格，成了屏幕上最无情的讽刺。
“连紧急呼叫都不行…”许湘云彻底瘫软下去，背脊撞在冰冷的土墙上，眼神空洞，“这破砖头，现在除了当镜子照，还能干嘛？拍遗照吗？”
“镜子？”李沛然猛地抬头，眼中掠过一道精光，“不！它还有用！拍照！录像！本地存储功能还在！”
这提醒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许湘云瞬间被点醒，黯淡的眸子重新燃起火焰：“对！拍照！把这里的一切拍下来！街道、建筑、人、招牌…所有细节！万一…万一以后有机会回去，这些就是铁证！就算回不去，也是我们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唯一现代记录！”求生的本能和一种近乎悲壮的记录使命感在她胸中激荡。
“还有，”李沛然迅速补充，手指划过手机边缘，带起一片冰凉的金属触感，“电量！现在是我们的命！”他点亮屏幕，右上角那个小小的电池图标，赫然显示着刺目的红色——仅剩 15%。
“充电宝呢？”许湘云像抓住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那个印着“珞珈山小仙女”的帆布小挎包。几片在图书馆偷拿的饼干，一支快用完的润唇膏，一张皱巴巴的武大地图…唯独没有那个沉甸甸的、能带来安全感的方块。
绝望再次无声蔓延。李沛然默默从自己背包夹层里也掏出一根数据线，接口端孤零零地悬着，另一端空空如也——充电宝落在了二十一世纪那个混乱的穿越现场。
“省着用！”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那15%的红色数字，此刻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秒的流逝都清晰可闻。
李沛然迅速将手机调至最省电的飞行模式（虽然明知那两格信号可能无关紧要，但心理上更踏实），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关闭所有后台程序。手机在他手中，瞬间从智能终端退化成一个功能单一的…上古神器。
“走！”他拉起许湘云，眼神锐利如刀，重新投向胡同口那片被阳光切割的光影，“目标：主街。记录一切！在它彻底‘死亡’之前！”
两人如同潜入敌后的侦察兵，再次混入江夏城东市喧嚣的人流。这一次，心境已然不同。恐惧仍在，却被一种更紧迫的使命感暂时压下。李沛然紧握着手机，掌心沁出细密的汗，紧贴冰凉的机身。许湘云则充当人肉掩护和导航，警惕地扫视四周，同时低声快速地描述着目之所及的一切细节。
“左前方，绸缎庄，‘吴绫蜀锦’的招牌，繁体字，木头匾额，黑底金字…门口挂着一匹匹布，颜色…啧，灰扑扑的，没现代染料鲜亮…”
李沛然手指微动，手机镜头借着许湘云身体的遮挡，无声地对准目标。“咔嚓”，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市声淹没的快门声。屏幕亮了一下，预览框里，那块古朴的招牌和略显黯淡的布匹被清晰地定格。
“右边，那个大胡子！胡商！深目高鼻，牵着骆驼！骆驼背上驮着大包…看那包裹皮，花纹好奇怪，像…波斯地毯？”许湘云语速飞快。
李沛然不动声色地侧身，调整角度。“咔嚓”。异域商旅的形象被存入手机的“异世界图库”。
“当心！”许湘云猛地扯了他一下。一辆运送陶缸的独轮车吱嘎作响地从他们身边险险擦过。推车的汉子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油亮，肌肉虬结，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嘟囔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方言。
李沛然惊魂甫定，手机却本能地抬起，抓拍下汉子布满汗珠的脊背和沉重独轮车的剪影。“好险…不过这张，生活气息够浓。”他低声道。
“看那个！”许湘云指向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襕衫的老者，面前铺着一块粗布，上面摆着几卷竹简、几块龟甲，还有几块形状奇特的石头。老者闭目养神，颇有些仙风道骨。“像…算命的？还是卖古董的？”
“可能是占卜。”李沛然调整焦距，尽量清晰地拍下老者和他那些充满古意的“商品”。
“咔嚓”。历史的尘埃仿佛在镜头前簌簌落下。
手机屏幕右上角的红色电池图标，像一个贪婪的吸血鬼，数字无情地跳动：14%…13%…12%…每一次数字的减少，都让他们的心往下沉一分。拍摄的动作变得更加谨慎、迅速，每一次快门的按下都带着割肉般的痛惜。李沛然甚至开始用最原始的“脑内缓存”辅助记忆——拼命记住那些无法被镜头完全捕捉的气味、声音、温度。
就在他们沿着街边相对空旷处移动，试图寻找一个更开阔的角度拍摄远处疑似官衙建筑时，变故陡生！
一阵喧哗从街口传来，伴随着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声响和人群下意识的避让骚动。几个穿着皂色公服、腰挎横刀的衙役，簇拥着一个身着绯色圆领官袍、头戴黑色幞头的官员，正策马缓缓行来。那官员约莫四十余岁，面皮白净，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带着久居人上的疏离和审视，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街景。他腰间悬挂着一块墨玉雕琢的腰牌，随着马匹的走动轻轻晃荡，在阳光下反射出内敛而深沉的光泽。
“是官！大官！”许湘云一把将李沛然往旁边卖竹器的摊子后面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惧。在等级森严的唐朝，冲撞官员的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他们这种身份不明的“妖人”。
李沛然被拽得一个踉跄，身体撞在粗糙的竹筐上，手机差点脱手。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和记录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非但没有收起手机，反而借着身体倾斜的掩护，手臂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将手机摄像头死死对准了那个骑马的红袍官员！
“你疯了！”许湘云瞥见他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尖叫出来。
手指已经按了下去！“咔嚓！”这一次，快门的声响在相对安静下来的街角显得异常清晰。
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马背上，那个绯袍官员似乎听到了这声异响，又或许是感受到了某种被窥视的冒犯。他猛地勒住缰绳，坐立不安地打了个响鼻。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鹰隼般锐利地扫视过来，精准地穿透稀疏的人影，锁定了竹器摊后那两个穿着怪异（现代t恤牛仔裤）、行为鬼祟的年轻人！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在李沛然和许湘云身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周围的嘈杂市声骤然退去，只剩下那官员冰冷的注视和他们自己狂乱的心跳。李沛然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升腾起的疑惑、不悦，以及一丝被蝼蚁冒犯的愠怒。
“竖子无礼！”官员身边一个衙役已经按着刀柄，厉声呵斥，驱马就要上前查看。
完了！许湘云脑中一片空白。李沛然则死死攥住滚烫的手机，那刚刚完成偷拍的机器，此刻像一块烙铁，烫得他手心钻心地痛。
就在衙役的马蹄即将踏到摊前的那一刻，李沛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手机屏幕——预览框里，刚拍下的照片异常清晰！尤其是那官员腰间的墨玉腰牌！牌子上繁复的云纹环绕之中，两个古篆大字在放大的预览图里赫然可辨——
“崔”！
这个姓氏如同惊雷，瞬间劈进李沛然的脑海！他猛地想起第20章大纲里那个纨绔恶霸的名字——崔明远！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难道是…崔家的人？！
“跑！！！”
这一次，是李沛然爆发出嘶吼。他完全顾不上手机，用尽全身力气将许湘云往旁边更狭窄、堆满杂物的巷子里狠狠一推！自己也像离弦之箭般猛扑过去！
“抓住他们！”衙役的怒吼和马匹的嘶鸣声在身后炸响。
两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冲进迷宫般的小巷深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和刀鞘碰撞的金属摩擦声。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李沛然一边狂奔，一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中紧握的手机屏幕——
那刺目的红色电池图标，数字正定格在1%！屏幕顽强地亮着，显示着最后拍下的那张照片：红袍官员冰冷的视线，腰牌上那个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的“崔”字。
下一秒，屏幕猛地一暗。
彻底的黑屏，吞噬了最后的光亮。像他们骤然沉入深渊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刹那，屏幕顶端的状态栏，一个极其微小、平时几乎被忽略的图标，极其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一个由几道弯曲弧线组成的、代表云朵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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