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液在鼎内翻滚，由红转紫，一股腥甜中夹杂着焦糊的气息弥漫开来。
突然，鼎内药液沸腾加剧，发出‘咕嘟咕嘟’的异响，眼看就要失控。
“水灵力逆转三周，快！”
鲸沧溟的语气第一次透出急切。
洛缘深心头一凛，灵力输出瞬间变幻，一股柔韧的力量包裹住狂暴的药液，强行将其安抚下去。
腥甜的气息渐渐纯净。
三个时辰后，鼎内只剩一锅粘稠的暗紫色药液。
洛缘深收回灵力，脸色有些发白，筑基期的修为竟消耗了近半。
“成了。”
鲸沧溟的语气恢复了懒洋洋。
“虽然是残次品，也够普通人体验一回抽筋扒皮的滋味了。”
他话锋一转：
“不过小缘深，我建议你先找个下人，或者抓只灵兽来试试药效。”
洛缘深已在解腰间的玉带，闻言动作未停：
“不必，我来。”
“胡闹！”
鲸沧溟罕见地呵斥。
“你是家主，万一出事……”
“正因我是家主。”
洛缘深脱下外袍，露出线条流畅的上身，肌肉匀称紧实。
鲸沧溟啧了一声：
“身材倒是不错，比起当年那些修士排骨强多了。”
洛缘深没理会他的调侃，将药液尽数倒入浴桶。
那紫红色的液体表面不时冒出一个个气泡，破裂时发出轻微的“啪”声。
他跨入桶中。
“呃！”
皮肤接触药液的瞬间，洛缘深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那液体仿佛无数根冰针刺入血肉，又在瞬间燃烧成烙铁，痛楚直钻骨髓。
他咬紧牙关，缓缓坐下，直到药液没过肩膀。
“《撼海经》！用灵鲸拳的法门引导！”
鲸沧溟的声音在他识海中炸响。
“引药力走足少阴经上行，快！”
洛缘深双手在水中艰难握拳，强迫自己进入修炼状态。
药力如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是撕裂般的剧痛。
他浑身剧烈颤抖，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随即又被紫红色的药液吞噬。
一个时辰后，桶中药液的颜色褪成淡紫。
洛缘深猛地睁开双眼，从桶中一跃而出，周身水汽蒸腾。
他握了握拳，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有效！身体比之前坚韧了三成不止！”
鲸沧溟却沉默了。
洛缘深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前辈，什么意思？”
“对你自然有效。”
鲸沧溟叹了口气。
“你丹田完好，灵力雄浑，药力能被你强行吸收炼化。可洛昊那小子……”
“他的丹田碎了，经脉也处处是漏洞，就像个破了底的桶，倒多少水进去，就漏多少出来。”
“这点药力对他，杯水车薪。”
静室内死一般沉寂。
洛缘深盯着桶中几乎清澈的药液，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突然转身，一拳砸在身后的墙壁上。
“砰！”
坚硬的石墙簌簌落下灰尘。
“东海……过段时间我就出发！”
他声音低沉沙哑。
鲸沧溟幽幽道：
“千年血珊瑚生于东海万丈深渊，附近常有妖王盘踞。玄冰玉髓更是藏于万丈海沟的极寒之地……”
“那又如何？”
洛缘深拾起外袍，随意披在肩上，转身时，眼中的迷茫已然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然。
“他是为我洛家所伤。我这个家主若眼睁睁看着他废了，与猪狗何异。”
洛缘深离开房间时已经穿好了衣服。
经过这次淬体，筋骨拔高，四肢更显修长有力，原先合身的衣袍此刻竟有些短了。
对于洛昊的伤，东海势在必行，但不是现在。
他需要更强的实力，更多的准备。
“沧溟前辈，对于东海，您还了解多少？”
洛缘深以神识沟通左手拇指上的灵鲸戒。
戒中传来一声低沉的鲸鸣，化作人言在他脑海中响起：
“时间久远，沧海桑田，如今东海是何种情况，我也未知。”
“不过，那片海域自古便凶险诡谲，其中一些不灭的传承和族群，想必依然存在。”
一人一鲸在神识中交流着古老秘闻，不知不觉间，洛缘深已行至灵药圃深处。
转过一片青翠欲滴的灵雾竹，前方药田边的石亭中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这让他们的交谈稍稍停下。
“家主哥哥！”
身着鹅黄襦裙的洛萝最为眼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他。
从石凳上‘噌’地跳起来，小手挥得像只扑腾的蝴蝶。
她身旁的洛雯也跟着站起身，眉眼弯弯地行了一礼，动作文静许多。
洛缘深含笑点头，目光却在下一刻凝住，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两位堂妹的对面，还坐着一位女子。
萧婉。
她一袭素白长裙，乌黑的发间只簪一支青玉步摇，正随着洛雯缓缓起身，朝他行礼。
“洛家主。”
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石，清冷悦耳，却毫无波澜，更寻不到半分记忆中的灵动。
洛缘深心中生出浓重的怪异感。
秘境一别，他以为这位萧家小姐早已离开，没想到竟还留在洛家。
更令他意外的，是她这个人。
那个曾经会趁他不备，把满是油污的手往他新衣服上抹的小姑娘，如今眉目间只剩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雪。
“萧小姐竟还在我洛家做客？”
洛缘深不动声色地走进亭中，衣袖轻拂间已在石桌旁落座。
“家主哥哥你不知道呀？”
洛萝抢着坐回他身边，献宝似的说。
“萧姐姐可厉害了！她说想在咱们家多住些时日，顺便指点我和雯姐姐修炼。老祖也同意了呢！”
洛雯在一旁小声补充：
“萧姐姐教的法诀很有用，我的修行速度快了不少。”
原来如此。
洛缘深端起桌上的青瓷茶壶，准备斟茶。
就在此时，灵鲸戒中突然传来鲸沧溟前所未有的警示，声音急促而凝重：
“小子，当心！这女娃神魂不对劲！老夫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破碎的控魂法术痕迹。”
“施术者手段高明，几乎抹去了所有踪迹，但残留的灵力波动阴毒至极，绝非正道！”
洛缘深执壶的手腕纹丝不动。
他抬眼看向萧婉，对方恰好也望过来，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空洞得像一汪深潭，映不出任何情绪。
控魂法术……
他瞬间明白了。
什么性情大变，什么岁月疏离，都是屁话。
这分明是遭人暗算了！
洛缘深眸光微沉，面上却浮现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手腕轻转，一道清澈的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泠泠声响。
第一杯茶，他没有递给咋咋呼呼的洛萝，也没有给文静的洛雯，而是稳稳地推到了萧婉面前。
“萧小姐远来是客，又费心指点我两位堂妹，辛苦了。”
他语气温和，仿佛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家主，“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