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靠在断石上，头歪向一侧，眼睛半睁，倒映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血从七窍缓缓渗出，在焦土上凝成暗斑，指尖垂落处，裂隙深处还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
风停了，火熄了，连混沌之气倾泻的声音都变得沉闷。这片废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声响，只剩下天洞旋转时低频的嗡鸣，穿透骨髓。
一道青光自天外落下，不疾不徐，却将整片焦土笼罩其中。老子踏光而至，足尖未沾地，身形一晃已立于玄阳身前。他低头看着弟子的脸，那双曾清明如泉的眼此刻空洞无神，灵根在胸口微弱跳动，像是一盏即将油尽的灯。
他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将太极图展开。清气如丝，缠绕玄阳四肢百骸，缓缓渗入心脉。符灰随风卷起，落在图边，竟被吸入纹路之中，化作一点微光，注入其识海。
玄阳的眉心轻轻一动。
老子闭目，以心神探入，触到那一缕残存波动。他低声唤：“徒儿，我来了。”
话音落，玄阳五感封闭，呼吸近乎停滞，唯有灵根尚存一丝温热。老子抬手，将太极图覆于其身，将其神魂封入假死之境，护住最后一道道种。
远处虚空裂开，元始天尊现身，脚踏金莲，目光直指天穹黑洞。他袖袍一挥，一道法印打出，却被混沌之气吞没，连涟漪都未激起。
“此非劫数可解。”他开口，声音冷峻，“若强行干预，恐引圣位反噬。”
下一瞬，剑意破空而来，通天教主持青萍剑降临，剑尖指向天洞边缘那道扭曲符纹。“这不是劫数，是篡改。”他冷笑，“有人动了法则根基，借妖族之争为引，撬动天地轴心。”
女娲紧随而至，手中捏着一缕人族气息所化的光丝，脸色凝重。“人间已有三成灵气退散，若再持续，凡胎难存魂魄。”
镇元子从地底浮出，地书摊开在掌心，页面上浮现出断裂的地脉轨迹。“后土还在撑。”他说，“她的土气缠在残界节点，虽弱，未断。洪荒命脉尚存一线。”
众人齐聚废墟中央，围成一圈。焦土之上，玄阳静卧，太极图流转微光，如同最后的屏障。
元始天尊皱眉：“纵有生机，如何补天？混沌蚀法，圣器难近，阵基无依，符道已衰——”
“符道未绝。”通天教主忽然打断。
他目光落在玄阳眉心，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符纹，正忽明忽暗，似有意识欲出。
他并指成剑，引自身剑意为桥，轻轻点向那纹路。
刹那间，一股微弱的心音顺着剑意传出。
“符……是道之言。”
众人皆静。
“混沌……改符。”
第二句落下时，玄阳的唇微微颤动，却没有声音发出。通天教主剑意不散，反而加重一分，助其残念外溢。
“唯有……真符……载诸法……可固天。”
三句话，断续而出，却如雷贯耳。
老子猛然睁眼，眼中清光流转。他盯着玄阳眉心那道符纹，又抬头望向天洞边缘的诡异印记，终于明白——混沌不是撕裂了天，而是先扭曲了维系天地的“符”。
真正的崩塌，始于符道被污染。
“所以不能以法压之。”他缓缓道，“必须以符为基，承载我等圣力，重构法则锚点。”
元始天尊神色微动：“你是说，用符阵做壳，合圣人之道为核？”
“正是。”老子点头，“如织网补天，以符纹锁住混沌边界，再以大道之力填充缝隙。”
女娲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团五彩光华。“我可炼五色石，但需符阵定位天缺坐标，否则石不成形，投之无用。”
镇元子立刻响应：“地书可测残脉走向，提供支撑点位。若能与符链共鸣，或可重建地基支点。”
通天教主收剑归鞘，冷声道：“我愿出一缕诛仙剑气，嵌入符阵四角，镇压混沌侵扰。”
元始天尊沉默良久，终是轻叹：“若真可行……玉清之力也可借一缕。”
老子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那就以此刻为始。以玄阳所传‘真符’为引，合我等圣法，布一场前所未有的符阵。”
他俯身，将手掌贴在太极图上，太清本源缓缓注入玄阳体内。“他提了方向，接下来，由我们走完。”
话音刚落，玄阳眉心符纹猛地一闪，随即黯淡下去。他整个人陷入更深的沉寂，仿佛连那最后一丝波动也被抽离。
通天教主皱眉：“他的意识退了。”
“无妨。”老子起身，目光坚定，“道种已种下，只待生根。”
女娲看向天洞，那黑洞仍在旋转，混沌之气不断涌出，已蔓延至东荒边缘。“时间不多，我们必须立刻开始。”
镇元子翻开地书，指尖划过断裂的脉络：“地基残缺九处，唯有三处尚存承重之力。若要立阵，须先稳住这三点。”
元始天尊取出一方玉符，打入空中，形成临时结界，隔绝部分混沌侵蚀。“先定核心阵眼，再引诸法入符。”
通天教主拔剑，剑锋划破指尖，一滴精血落入尘土。“我以剑血为引，标记四方杀机方位。”
女娲双手合十，五彩石虚影浮现，缓缓升空。“我来拟补天石雏形，待符阵成型，便可注入其中。”
老子站在中央，将太极图悬于玄阳上方，清光洒落，护住其身。“诸位施法之际，需有人守此子性命。他既是符道最后火种，也是唯一能感知混沌异变之人。”
众人默然点头。
就在此时，天洞边缘那道扭曲符纹突然剧烈抖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紧接着，最后一轮金乌微微震颤，帝俊的元神仍未消散，藏于其中，静静注视着下方。
老子抬头，目光与那金乌对上。
一秒，两秒。
金乌忽然偏转角度，一道微弱火光射向地面，击中一处尚未激活的符柱残骸。
轰！
残柱炸裂，碎片四溅。
众人齐齐转身。
通天教主冷喝：“他在干扰！”
女娲迅速挥手，一道五彩屏障升起，挡住飞溅的碎石。“他还有余力？”
镇元子盯着地书：“不止是干扰。他想破坏地脉连接点。”
元始天尊眼神一凛：“看来他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老子不动，仍守在玄阳身边，声音平静：“那就更快些。在他彻底复苏前，把阵眼立起来。”
通天教主一步踏出，青萍剑横空，剑气纵横三百丈，将四周混沌之气逼退。“我来清场。谁敢靠近，斩了便是。”
女娲双手掐诀，五色石虚影开始旋转，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光芒。
镇元子将地书按入焦土，整片大地微微震动，三处地脉节点泛起微光。
元始天尊结印，玉清法力如雨洒落，渗入土壤。
老子低头，看到玄阳的手指轻微抽了一下。
他伸手握住，感受到那指尖传来的微弱回握。
一道极细的血线，从玄阳嘴角渗出，滑落在太极图边缘，被清光吸纳入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