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刺耳的摩擦声和天蚕守卫愤怒痛苦的嘶鸣骤然加剧。那些正在与王厉、柳青路等人激战的银白天蚕，突然感觉无数细小的、带着尖锐口器的黑色小点爬满了它们的关节、腹足！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但那密集的啃噬感和注入的麻痹毒素，让它们动作瞬间变得迟滞、僵硬、扭曲！复眼上也爬满了蚂蚁，视野被遮蔽。
“好机会！”王厉眼中精光暴涨，手中玄色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厉芒，抓住一头天蚕守卫因关节被噬毒玄蚁啃噬而动作变形的瞬间，一剑如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入其复眼之间相对脆弱的甲壳缝隙！
噗嗤！
剑锋直没至柄！墨绿色的腥臭汁液狂喷！那天蚕守卫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嘶，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挣扎，最终轰然倒地！
柳青路的金甲蜈王也趁势猛攻，死死缠住另一头被工蚁干扰的天蚕，将其一条腹足硬生生撕扯下来！
战场局势，因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来源的蚁群干扰，竟瞬间被扭转！人类修士一方压力大减，开始占据上风！
“是那些黑蚁！”曾雨晴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她阵盘光芒流转，护住自身的同时，也看到了那些在巨大天蚕身上疯狂撕咬的细小黑影，“好厉害的灵虫！竟能干扰天蚕！”
孙乾、孙芸兄妹也注意到了蚁群，眼中贪婪之色更盛。孙芸一边挥洒毒雾，一边急切地传音给孙乾：“哥！那控制蚁群的家伙肯定躲在附近！找出来！抢了他的灵虫。”她目光扫过战场边缘，最终锁定在角落里的胡龙象身上，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而阴毒。
胡龙象对孙芸的目光似无所觉，依旧靠着水晶柱。但他的意念，正全神贯注地指挥着那五十只炼气八层兵蚁组成的尖刀。
黑色闪电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目标明确——一头刚刚破卵而出、正在啃食巢穴蜜蜡的乳白色幼蚕！兵蚁们无视了旁边几头成年天蚕的威胁（它们正被王厉等人和第一波蚁群死死缠住），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扑到幼蚕身上！
“嘶——！”幼蚕发出尖锐惊恐的嘶鸣，本能地喷吐出淡金色的丝线。但这丝线远不如成年天蚕坚韧。炼气八层兵蚁口器锋锐无比，带着噬灵嚼铁的特性，轻易撕开淡金丝线，尖锐的口器狠狠刺入幼蚕相对柔软的体节！
更多的兵蚁一拥而上！疯狂撕咬！注入毒素！
那头可怜的幼蚕只挣扎了不到三息，便瘫软下去，气息迅速微弱。几十只工蚁立刻叼起这只失去反抗能力的幼蚕，在混乱的战场缝隙中急速折返，冲向胡龙象藏身的角落！
得手了！
然而，就在这幼蚕即将脱离战场核心的瞬间。
一直盘踞如山、似乎对下方\"蝼蚁\"争斗不屑一顾的母虫，猛地抬起了它那相对较小的头颅。
两点熔金般的巨大竖瞳，瞬间锁定了那叼着它最显眼幼崽的黑色工蚁群，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点的精神风暴，混合着滔天的愤怒与杀意，如同实质的毁灭海啸，轰然爆发！目标直指那几只显眼的兵蚁和它们叼着的幼蚕的工蚁。
瞬间，那几只显眼的兵蚁、工蚁及幼蚕化为灰灰。
与此同时，在混乱的光影和烟尘掩护下，巢穴最边缘的一个不起眼角落，两只工蚁蚁正死死叼着一条仅有米粒大小、通体晶莹近乎透明的微小幼蚕。
它们如同两道融入背景的阴影，趁着母虫的怒火集中在显眼目标上、以及爆炸烟尘的遮蔽，如同两道贴着地面疾飞的黑色细线，以惊人的速度向胡龙象藏身的角落折返！就在它们即将脱离核心区域的刹那，母虫那毁灭性的精神海啸余波如同狂潮般扫过。
砰！砰！
两只工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甲壳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幽光黯淡到了极点！其中一只甚至半边身体都化为了飞灰！但它们口中死死叼着的微小幼蚕却奇迹般地未被直接摧毁，只是气息微弱。两只残破的工蚁凭着顽强的本能和蚁后最后的指令，拖着几乎报废的身躯，如同两道坠落的黑星，在精神海啸的余波和崩塌的水晶碎片中艰难穿行，终于一头扎回了胡龙象脚下的阴影，融入了石蛹虫巢深处！胡龙象的心神瞬间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带着劫后余生气息的生命波动——一条活着的、极度微小的噬金天蚕初生幼体！狂喜与凝重同时在他心头炸开。
这股精神冲击是如此恐怖，远超之前！水晶洞穴内所有棱镜般的水晶壁面都剧烈震颤起来，发出高频的嗡鸣！王厉、柳青路、曾雨晴等核心弟子无不脸色剧变，识海剧痛，护体灵光疯狂闪烁！
母虫彻底暴怒。
它庞大的身躯第一次剧烈地蠕动起来，暗金甲壳摩擦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那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猛地张开，对准了下方所有闯入者！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着光线的恐怖精神波动在口器中凝聚，毁灭的气息让整个洞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它要发动无差别的、毁灭性的精神冲击，将这群胆敢冒犯它、伤害它子嗣的蝼蚁彻底碾碎！
死亡阴影，瞬间笼罩所有人！王厉眼中第一次露出骇然，曾雨晴脸色煞白，柳青路怒吼着召回伤痕累累的金甲蜈王，孙氏兄妹更是惊骇欲绝！
千钧一发！
一直靠在角落的胡龙象，猛地抬起了头。
他全部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灌注进石蛹虫巢最深处。
“吼——”
吼------\"
一声无声的、却直接在所有人（虫）灵魂深处炸响的凶戾咆哮爆发。
漆黑如墨玉的蚁后，第一次在胡龙象体外显露出它威严狰狞的真身，它悬浮在胡龙象身前，仅有拳头大小，但甲壳上流转的暗金纹路深邃繁复到了极致，一股源自上古洪荒的、冰冷、凶戾、带着极致吞噬意志的磅礴精神力，混合着它燃烧核心本源所释放出的、近乎毁灭性的力量，以它为核心，轰然爆发。
胡龙象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吸力从虫巢深处传来，瞬间抽空了他大半的精神力，甚至隐隐牵扯到他的生命本源，蚁后传递来的意念充满了决绝与痛苦——这屏障燃烧了它储存的“精神屏蔽”本源，并透支了其核心的生命力！十息！这是它燃烧一切换来的极限！十息之后，莫说精神屏障，连最基本的精神防御都将崩溃，它必将陷入最深沉的、不知持续多久的沉眠来修补这巨大的创伤。
不是攻击，而是——屏障。
一面无形的、坚韧无比的精神壁垒瞬间形成，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悍然挡在了母虫那即将喷发的毁灭性精神海啸前方！
轰——
两股无形的、却足以摧山断岳的恐怖精神力，在虚空中狠狠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灵魂层面传来的、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怖轰鸣。水晶洞穴内所有棱镜般的水晶壁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荡漾起剧烈的波纹！无数细密的裂纹在晶壁上蔓延！靠近碰撞核心的几名弟子（包括孙氏兄妹）如遭重击，七窍同时喷血，惨叫着抱头栽倒，神魂遭受重创！
蚁后小小的身躯剧烈震颤，甲壳上的暗金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华，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萎靡。它发出的精神壁垒剧烈扭曲波动，如同狂风中的蛛网，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十息！胡龙象清晰地感应到蚁后传递来的极限与痛苦——屏障随时会碎，而屏障碎裂之时，就是蚁后本源耗尽、陷入无尽沉眠之刻。
“就是现在。”胡龙象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锣，在精神碰撞的余波中艰难响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怒吼，“抢卵，撤！”
王厉反应最快！他眼中爆发出赌徒般的疯狂精光，几乎在胡龙象声音落下的同时，身形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玄色闪电！他不再理会近在咫尺的天蚕守卫，将所有灵力灌注于双腿，速度飙升到极致，目标直指母虫身后巢穴中那几枚晶莹剔透的天蚕卵！他深知幼虫难保，卵才是最大希望！
“哥！我们也上！”孙芸尖叫着，眼中是极致的贪婪，完全不顾自身神魂伤势，推着还有些犹豫的孙乾，也扑向那金色巢穴！她手中扣着一枚闪烁着诡异黑光的符箓。
柳青路怒吼一声，召回金甲蜈王护在身前，魁梧的身躯也如同蛮牛般冲向巢穴方向，但他目标明确，是另一条离得稍近、正在巢穴边缘蠕动的乳白色幼蚕！
曾雨晴则是最冷静的一个。她强忍着识海剧痛，纤手飞速结印。一直维持着的“小周天幻阵”光芒骤变，瞬间收缩、扭曲，在她和胡龙象以及那显出身形、气息萎靡的蚁后周围，形成一片折射光线、干扰神识感知的朦胧区域——“浮光掠影阵”！同时，数道牵引阵纹如同灵蛇，射向巢穴。
王厉第一个冲到巢穴边缘！母虫因精神被蚁后屏障阻隔，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王厉眼中厉色一闪，手如鹰爪，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一枚光芒最盛的天蚕卵！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卵壳的瞬间！
“滚开！卵是我的，”一声充满怨毒和疯狂的尖叫在身侧响起！
孙芸竟然后发先至，她手中那枚诡异黑符瞬间燃烧，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猛地推向王厉，同时一掌狠狠拍向王厉后心，竟是打着让王厉当挡箭牌，自己夺卵的主意。
王厉何等人物？战斗本能早已融入骨髓！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恶风，他眼中杀机爆涌。探向虫卵的手势不变，身体却在不可能间猛地一个拧转，另一只手屈指成拳，拳头上凝聚着压缩到极致的玄色罡气，看也不看，反手一拳轰向袭来的孙芸！
砰！
拳掌相交！孙芸那淬毒的掌力被王厉狂暴的罡气瞬间击溃！黑符带来的推力也未能完全抵消这一拳之威！
“噗！”孙芸如遭重锤，鲜血狂喷，娇媚的脸蛋瞬间扭曲变形，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而她倒飞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母虫那因暴怒而疯狂扭动、布满锋利骨刺和粘稠涎液的庞大身躯！
“芸妹，”孙乾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已来不及！
“嘶昂——”
母虫似乎感应到了这个“小虫子”撞向自己，虽然精神被阻隔，但本能的凶戾让它猛地一甩身躯！一根布满倒刺、如同攻城锤般的巨大腹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扫向飞来的孙芸。
噗嗤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锤砸中。
孙芸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曼妙的身躯在那恐怖的力量和锋利的骨刺面前，瞬间爆成一团凄艳的血雾，残肢碎肉混合着内脏，如同下了一场腥红的雨。
“不——”孙乾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眼睁睁看着妹妹在自己面前化作齑粉！极致的悲痛瞬间化为滔天的疯狂！“我杀了你！”他双目赤红如血，竟不顾一切地祭出一柄燃烧着精血本源的血色飞剑，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射向母虫的一只复眼！
母虫庞大身躯微转，那燃烧精血的一剑，仅仅在它坚不可摧的暗金甲壳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而母虫的另一条腹足，如同拍苍蝇般随意地一扫。
砰！
孙乾的身体，连同他绝望的嘶吼，瞬间被拍成了肉泥，糊在冰冷的水晶洞壁上，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色人形印记。
孙氏兄妹，机关算尽，最终自食恶果，葬身虫腹。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王厉一拳轰飞孙芸，看都未看她的下场，趁此间隙，五指如钩，已狠狠抓住了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如金色琉璃的天蚕卵！入手冰凉坚硬，内部生命脉动清晰。他毫不犹豫，一把将其扯下，塞入怀中储物袋。
另一边，柳青路也凭借金甲蜈王硬抗了一头守卫天蚕的扑击，巨大的斧背狠狠砸晕了一条离得最近的幼蚕，大手一捞，将其死死抓住！幼蚕在他蒲扇般的大手中疯狂扭动撕咬，却无法撼动他如铁钳般的手指。
曾雨晴的牵引阵纹也卷住了二枚天蚕卵，迅速拉回！
“走。”胡龙象嘶哑的咆哮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蚁后的精神屏障剧烈波动，光芒黯淡到了极致，随时可能崩溃！它小小的身躯在空中摇摇欲坠。
王厉、柳青路、曾雨晴三人几乎同时抽身暴退！王厉玄色身影最快，头也不回地冲向最近的洞口。柳青路扛着挣扎的幼蚕，大步流星。
曾雨晴则一把胡龙象，胡龙象抓住身形不稳的蚁后（蚁后缩小落回她掌心），两人同时没入曾雨晴布下的“浮光掠影阵”中，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借助阵法的干扰和折射，急速向洞口遁去。
其他反应稍慢、或还在与天蚕守卫缠斗的弟子，此刻才如梦初醒，惊恐万状地想要逃离。然而，太迟了。
轰——！！！
蚁后拼尽最后一丝本源维持的精神屏障，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
母虫那被阻隔、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火与毁灭意志，失去了最后的束缚，如同积蓄万年的火山，彻底爆发！一股比之前恐怖十倍、百倍的毁灭性精神海啸，混合着它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尖锐嘶鸣，如同灭世的狂潮，以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席卷！
“不——！”
“饶命啊！”
绝望的惨嚎瞬间被淹没。
首当其冲的几名弟子，身体如同被投入绞肉机，头颅瞬间爆开！红白之物飞溅！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力揉捏，骨骼寸寸碎裂，血肉被挤压、扭曲、撕碎！化作一蓬蓬凄厉的血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精神海啸所过之处，水晶壁面如同遭受重击的玻璃，发出连绵不绝的“咔嚓”碎裂声，大块大块地剥落、坍塌！整个洞穴都在剧烈摇晃，仿佛即将崩溃！
侥幸未被第一波精神海啸直接碾碎的弟子，也瞬间被狂暴的精神冲击震散了意识，如同木偶般呆立当场。随即被周围彻底疯狂、失去母虫精神约束的成年天蚕守卫淹没！锋利的螯肢撕扯，螺旋口器啃噬……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血肉被吞噬的咀嚼声……瞬间取代了一切，奏响了地狱最后的乐章。
当胡龙象、曾雨晴的身影借助阵法掩护，最后一个冲出那水晶蜂巢的入口，身后传来的，只有母虫那震动整个万蛊窟的、饱含无尽愤怒与悲痛的恐怖嘶鸣，以及洞穴深处连绵不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坍塌轰鸣和咀嚼吞噬声。
来时十九人，归途仅四人。
胡龙象、曾雨晴冲出第三层洞口，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重新感受到熔火虫道那令人窒息的高温，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身后，那通往水晶蜂巢的螺旋洞口内，母虫毁天灭地的嘶鸣和洞窟崩塌的轰鸣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震得整个熔火虫道都在簌簌颤抖，碎石如雨落下。
“快走！这里要塌了！”曾雨晴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在最后的精神冲击中受了内伤。她手中阵盘光芒急促闪烁，维持着“浮光掠影阵”，拉着胡龙象在崎岖滚烫的岩道上疾驰。胡龙象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蚁后已收回虫巢，陷入深度沉眠，气息微弱。
前方，王厉和柳青路的身影也在亡命奔逃。王厉玄衣染尘，不复之前从容，但速度依旧最快，怀中鼓胀，显然紧握着那枚天蚕卵。柳青路则显得狼狈许多，魁梧的身躯上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鲜血淋漓，他一手死死捂着腰间一个不断鼓动挣扎的皮袋，另一手挥舞巨斧，将挡路的落石劈开。
轰隆隆！
身后传来更剧烈的崩塌声！水晶蜂巢所在的第三层空间，在母虫狂暴的力量和失去支撑的结构下，彻底开始连锁坍塌！恐怖的冲击波混合着烟尘和碎石，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螺旋通道向上喷涌。
众人默不出声，往第一层赶去。
四人（胡龙象、曾雨晴、王厉、柳青路）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如同四道离弦之箭，冲向那唯一的生路。
轰——！！！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第二层进入第一层洞口的刹那，一股混合着水晶碎屑、岩石粉尘和狂暴精神余波的毁灭气浪，如同巨龙吐息，狠狠撞在四人背上！
噗！噗！噗！噗！
四人同时鲜血狂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前抛飞！
柳青路首当其冲，本就沉重的伤势再也压制不住，眼前一黑，庞大的身躯如同陨石般砸向前方布满锋利棱角的岩壁！眼看就要撞得筋断骨折！
“柳青路！”曾雨晴惊呼，强提灵力，一道柔和的牵引阵纹甩出，险之又险地在柳青路撞上岩壁前卷住了他的腰，将他猛地拉回，重重摔在相对平坦的地面，避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柳青路闷哼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王厉身法最高明，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玄色身影如鹞鹰般几个起落，踉跄落地，又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难看至极，但死死护住了怀中的储物袋。
胡龙象则如同断线风筝，狠狠砸在潮湿、充满腐殖质气息的沼泽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沾满恶臭的淤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幸好，此时都进入了第一层，
第一层那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此刻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清新”。坍塌的轰鸣声在身后的洞口处渐渐平息，只留下沉闷的余响，仿佛地下那头恐怖的母虫在发出不甘的呜咽。
死寂。除了几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和远处沼泽毒虫的窸窣声，再无其他。
王厉第一个挣扎着站起，他抹去嘴角的血迹，冰冷的目光扫过昏迷的柳青路、气息奄奄的胡龙象，最后落在同样脸色苍白、扶着岩壁喘息的曾雨晴身上。他看到了曾雨晴手中紧握着的那枚散发着淡金光晕的天蚕卵。
贪婪与杀意，瞬间在他眼中凝聚。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气氛骤然紧绷，比面对天蚕母虫时更加压抑。刚刚逃出生天，同门相残的戏码似乎又要上演。
就在这时——
呜——！
那低沉悠长、蕴含无上威严的号角声，再次响彻万蛊窟！声音仿佛穿透了空间，直接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回荡。号角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召唤和终结之意。
同时，一股浩瀚如海、冰冷淡漠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天幕，瞬间笼罩了整个万蛊窟第一层！
这股神识是如此强大、如此深邃，带着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意志！在这神识之下，王厉刚刚升腾起的杀意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冻结、碾碎！他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握着剑柄的手缓缓松开。
胡龙象趴在地上，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这股神识……是张清源！
曾雨晴也感受到了这股神识的降临，她默默收起阵盘，将那枚天蚕卵小心放入储物袋，扶着岩壁站直身体，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号角声在回荡，如同催促。那浩瀚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鞭子。
王厉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不甘，冷冷地瞥了曾雨晴和地上昏迷的柳青路、气息微弱的胡龙象一眼，不再言语，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地，独自朝着号角声指引的方向——万蛊窟的出口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毒瘴之中。
曾雨晴走到柳青路身边，喂他服下一颗丹药。片刻后，柳青路悠悠醒转，剧烈咳嗽着，看到曾雨晴和周围的环境，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劫后余生的庆幸取代。他挣扎着坐起，摸了摸腰间的皮袋，感受到里面幼蚕微弱的脉动，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却如释重负的笑容。
曾雨晴又走到胡龙象身边，蹲下身，拿出一枚天蚕卵：“胡师弟，这是你完成任务的凭证。”
胡龙象“艰难”地抬起头，蜡黄的脸上沾满污泥，接过天蚕卵，心中有一丝触动，对于眼前这个女生有了那么一丝感动。
胡龙象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多……多谢白师姐……”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几次失败，最终在曾雨晴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身体依旧佝偻得厉害。
三人不再言语，互相搀扶着，沉默地、艰难地，朝着出口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踏在泥泞的死亡沼泽之上，身后留下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又被不断翻涌的淤泥和毒虫覆盖。
万蛊窟巨大的入口处，天光刺目。
当胡龙象、曾雨晴、柳青路三人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踏出那喷吐着腥腐气息的黑暗洞口时，刺目的阳光让他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洞外，一片死寂。没有预想中的喧哗或接应。只有二十多道身影，稀稀落落地站在不远处，个个衣衫褴褛，气息萎靡，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他们是庶务堂和其他各峰前来执行任务、侥幸生还的弟子，此刻也刚刚逃出。他们看向胡龙象三人的目光，充满了复杂——敬畏、恐惧、以及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凉。
更远处，王厉独自一人站在最前方，玄衣染血，背对着众人，身影孤峭而冰冷。
而在所有人的头顶，虚空之中。
一道墨绿色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张清源。他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纹丝不动，如同亘古存在的雕像。他的目光，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淡漠地扫过下方每一个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爬出的幸存者。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赞许，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群完成了既定任务的……工具。
当他的目光掠过胡龙象时，似乎在他那沾满污泥、气息萎靡的佝偻身影上停留了一瞬。胡龙象只觉得一股比万蛊窟母虫精神冲击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寒意瞬间穿透身体，仿佛连石蛹虫巢深处沉眠的蚁后都被惊动。那感觉一闪即逝。
张清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王厉、曾雨晴、柳青路和胡龙象身上，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上。
王厉毫不犹豫，从怀中储物袋取出那枚金色琉璃般的天蚕卵，双手奉上。卵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曾雨晴也默默取出自己得到的那枚卵，恭敬奉上。
柳青路解开皮袋，露出里面那条昏迷的、尺许长的乳白色天蚕幼虫。
胡龙象沉默把曾雨晴给他天蚕卵交上。
四件战利品，悬浮而起，缓缓飞向空中的张清源。阳光透过晶莹的卵壳和幼蚕白玉般的身体，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沾满血污泥污、写满疲惫与空洞的脸庞。
张清源的目光在四件战利品上扫过，如同看着四件寻常器物。他袍袖一卷，三件东西瞬间消失。
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在胡龙象那佝偻萎靡的身影上停留了万分之一刹那，仿佛穿透了污泥和伪装，触及了那石蛹虫巢深处陷入绝对沉眠、气息微弱如游丝的蚁后，以及那条同样气息奄奄、米粒大小的天蚕幼体。那目光依旧淡漠，无喜无悲，却让胡龙象灵魂深处泛起一股比万蛊窟更深的寒意。
没有一句嘉奖。也没有一句训斥。
只说了一句：
“自行回灵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