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厉绝天闭关炼制万魂幡，黑煞宗磨刀霍霍，玄云宗戒备森严，整个局势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弓，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连最普通的弟子都能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然而，有一个人却完全不受影响。
凌云。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拎着个小锄头和鱼篓，优哉游哉地往后山溜达去了，美其名曰：挖春笋，炖老鸭汤。
沿途遇到的巡逻弟子，无不神情肃穆，如临大敌。看到凌云这副闲适的模样，弟子们表情都十分古怪，想提醒他小心黑煞宗，但又不敢上前搭话，只能目送着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消失在竹林深处。
“凌云师兄……真是……非常人也……”一个弟子喃喃道。
“或许……这就是高人的境界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另一个弟子试图理解。
后山竹林，春笋冒尖，生机勃勃。
凌云挑选着最肥嫩鲜脆的笋子，手法娴熟地挖出，还不忘抖干净泥土，嘴里嘀咕着：“这个不错，肉质厚实……这个差点，有点老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食材大业”中，对于即将到来的金丹大战，似乎毫无概念。
挖了半篓笋子，他又在溪边发现了几丛鲜嫩的水芹菜，顺手采了。甚至还幸运地抓到两只肥硕的“竹鼠”，说是烤来吃特别香。
就在他满载收获，准备打道回府，思考是竹笋炒肉还是竹笋老鸭汤的时候，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他的目光，投向了竹林深处，某个灵气波动异常隐晦的方向。
“咦？这地方……居然还藏了个小玩意儿？”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改变方向，朝着那片区域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灵气似乎越发紊乱，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死寂之气。
穿过一片茂密的荆棘，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小片空地。空地的中央，竟然矗立着一座残破的、被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古旧石碑。石碑的材质非石非玉，表面刻着一些模糊难辨的古老符文，散发着一股极其苍凉久远的气息。
更令人注意的是，石碑的底部，土壤呈现一种不祥的灰黑色，寸草不生，与周围生机勃勃的竹林格格不入。一丝丝极其淡薄、却精纯无比的阴煞死气，正从石碑底部的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
“哦？原来是块‘镇煞碑’，可惜年代太久，裂了条缝，底下压着的东西开始漏气了。”凌云一眼就看穿了根源，他摸了摸下巴，打量着那块石碑，“这符文……有点意思，像是某个小宗门捣鼓出来的简化版，效果一般，耐久度也差。”
他围着石碑转了两圈，又低头看了看那灰黑色的土地，以及渗出的阴煞死气。
“这点死气，虽然精纯，但量太少了，用来养‘阴魂菇’都不够……不过，倒是可以用来催熟一下‘腐骨花’，让它的毒性更烈一点，下次用来做麻辣兔头或许更带劲？”
这位大佬的思维，再次跑偏到了美食频道。
他完全没考虑这泄露的阴煞死气会不会危害宗门，或者底下到底压着什么凶物，反而在琢磨怎么废物利用。
于是，在一种极其离谱的“科研”精神驱动下，凌云蹲下身，从鱼篓里翻出一个小玉铲（天知道为什么他挖笋还带这个），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那石碑的裂缝，往下挖！
他似乎是想多收集一点那种精纯的阴煞死气，用来“改良”他的调味料。
若是让云宸真人或者任何一位长老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吓得魂飞魄散！镇煞碑也敢乱动？！万一放出什么上古凶物，整个玄云宗都要遭殃！
但凌云却毫不在意，动作轻快，甚至哼起了小曲。那足以让筑基修士心惊肉跳的阴煞死气，对他来说仿佛只是有点凉意的山风。
很快，他挖到了石碑的基座下方，那里的死气更加浓郁，甚至凝结出了几颗米粒大小、漆黑如墨的晶体。
“嗯，死气结晶，品质还行。”凌云满意地将那几颗小晶体捡起来，用一个特制的小玉瓶装好封存。
就在他收取晶体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那块古老石碑的基座。
嗡……
石碑似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那些模糊的符文竟然短暂地亮起了一丝微光，但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基座下方，那道裂缝似乎……微微扩大了一丝丝？渗出的死气好像也多了那么一丁点？
凌云似乎有所察觉，低头看了看那裂缝，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瓶，撇撇嘴：“真不结实，碰一下就快散了。算了，这点死气也够用了。”
他完全没有要修补或者上报的意思，收集完“材料”后，就把土随便回填了一下，甚至还从旁边拔了几根野草种在上面掩饰了一下，然后拎起他的笋子和竹鼠，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了。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有点无聊的小事。
然而，他却不知道，他这随手一挖，无意中加速了这座古老镇煞碑的崩溃过程，也让被镇压在碑下的某种存在，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遥远的地底深处，一片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中，仿佛有一双闭合了万古的眼眸，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凌云回到小院，开始兴致勃勃地处理他的食材。
竹笋剥壳切块，老鸭焯水去腥，准备炖汤。竹鼠腌制上火烤，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他完全没把后山的发现当回事，甚至很快就忘在了脑后。
而玄云宗的戒备，依旧在持续。
云宸真人甚至亲自巡查了宗门的几处重要阵法节点，尤其是后山方向。当他路过那片竹林时，脚步微微一顿，眉头轻蹙。
“奇怪……似乎感觉这里的灵气……比平时阴冷了一丝？”他仔细感知了片刻，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以为是春寒料峭，摇了摇头，继续巡查去了。
他并未察觉到那座被藤蔓覆盖的古老石碑的细微变化，更不知道某个家伙刚刚差点把“封印”给刨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黑煞宗那边异常的安静，但这种安静，却让云宸真人和各位长老更加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可怕。
厉绝天闭关的密室方向，时不时传来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隐约的鬼哭狼嚎之声，显然那万魂幡的祭炼已到了关键阶段。
玄云宗内的气氛，愈发紧张。
唯有凌云的小院，依旧是整个宗门最“画风清奇”的地方。
不是飘出诱人的食物香气，就是凌云在指点张大海和柳依依修炼（方式通常是让他们帮忙处理食材，并在过程中“顺便”运转某种奇特功法），或者偶尔有李长老、文长老等人偷偷跑来，不是请教丹道符法，就是……蹭吃蹭喝。
几位长老在凌云这里受益匪浅，修为瓶颈都有所松动，对凌云更是敬若神明。但他们也同样忧心忡忡，多次隐晦地提醒凌云黑煞宗的威胁。
凌云每次都是嗯嗯啊啊地答应着，然后转头就问：“李长老，你那儿有没有百年以上的陈醋？我觉得烤鱼蘸料差点意思。”
李长老：“……”得，白说了。
第三天傍晚。
夕阳如血，将天边云彩染得一片通红，给人一种不安的预示。
凌云刚吃完晚饭，正泡着一壶用清心兰和几种野花炒制的“花草茶”，消食解腻。
突然，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看似随意地瞥向了宗门外的某个方向，嘴角似乎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哦？终于来了？还挺会挑时间，刚好吃完饭，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呜——呜——呜——
玄云宗内，最高等级的警钟被敲响！钟声急促而凄厉，瞬间传遍整个宗门！
“敌袭！！！” “黑煞宗！是黑煞宗的人！” “戒备！全员戒备！”
凄厉的呼喊声和弟子们奔跑集结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宗门的宁静！
只见玄云宗山门之外，黑压压一片人影如同潮水般涌来！煞气冲天，魔云翻滚！为首的，正是出关不久，手持一杆黑气缭绕、万魂哭嚎的恐怖魔幡的黑煞宗宗主——厉绝天！
他踏空而立，金丹中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魔神降世，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云宸老儿！给本座滚出来！交出杀我门人的杂役凌云！否则今日，本座便踏平你玄云宗，鸡犬不留！”
大战，一触即发！
整个玄云宗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弟子脸色发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护宗大阵全力开启，光华流转！
云宸真人身影出现在山门上空，面色凝重如水，身后跟着各位长老，如临大敌。
“厉绝天！休得猖狂！此地乃玄云宗，岂容你撒野！”云宸真人声音沉凝，试图稳住局势。
“哼！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了！”厉绝天狞笑一声，手中万魂幡一挥！
刹那间，无数狰狞的鬼影呼啸而出，扑向玄云宗的护宗大阵！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响彻天地！
大战，爆发！
而此刻，引发这场大战的“罪魁祸首”凌云，却刚刚喝完最后一口花草茶，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啧，吵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喝茶了。”
他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拎起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鱼篓，晃晃悠悠地朝着山门方向走去。
仿佛不是去参加一场决定宗门生死存亡的金丹大战，而是去村口看个热闹。
张大海和柳依依紧张万分地跟在他身后，手心全是汗。
山门外，法术的光芒与鬼影的嘶吼交织在一起，爆炸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厉绝天悬浮于空，魔幡摇动，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凌云走到山门内围，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地方站定，看了看空中嚣张的厉绝天，又低头在自己的鱼篓里翻找起来。
“嗯……用哪个好呢？新摘的笋子好像不太合适……竹鼠也烤了……哦，找到了。”
只见他从鱼篓里，摸出了一颗……看起来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甚至有点干瘪的……小石子？
他掂量了一下那颗小石子，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对着空中正在大发魔威、不可一世的厉绝天，随手一弹。
咻——
那颗小石子，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灰光，瞬间穿越了混乱的战场，穿越了肆虐的鬼影，精准地射向厉绝天的额头。
厉绝天正操控万魂幡，准备给玄云宗护宗大阵来一记狠的，忽然心生警兆，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
他猛地转头，只看到一道细微的灰光在眼前急速放大！
“什么东……”
话未说完！
啪！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战场喧嚣淹没的脆响。
厉绝天脸上的狞笑、嚣张、惊愕……所有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血洞。
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消散。
周身翻滚的魔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
那杆恐怖狰狞的万魂幡，哀鸣一声，灵光尽失，从他手中脱落。
然后，这位凶名赫赫、金丹中期修为的黑煞宗宗主，身体晃了晃，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空中栽落下来。
砰！
重重砸在山门前的空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死了。
全场死寂。
刚才还喊杀震天、鬼影呼啸的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黑煞宗弟子脸上的疯狂和嗜血瞬间化为呆滞和茫然。
所有玄云宗弟子脸上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化为震惊和不可思议。
云宸真人和各位长老也全都僵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
厉绝天……死了？
被……一颗小石子……秒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缓缓转向那个站在高处，刚刚收起弹石子手势，正打着哈欠的杂役弟子。
凌云拍了拍手，像是弹走了一点灰尘，不满地嘟囔道：
“搞定。真是的，打扰人喝茶……好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他转身，拎着鱼篓，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了。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了个垃圾。
留下身后，一片石化的人群，以及一个时代被悄然终结的……巨大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