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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鸣、陈亮二人,一路打听,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龙游县境内的小月屯。这村子不大,依山傍水,显得有几分宁静。二人刚进村口,正沿着土路往前走,忽见对面走来一人,身形步态颇为眼熟。定睛一看,二人心中俱是一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此行要寻找的“乾坤盗鼠”——华云龙!

只见华云龙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左手提着一个竹编菜篮,里面放着几样时鲜果子;右手则拎着一条用草绳穿着的、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鲤鱼!他神态悠闲,步履从容,俨然一副本地住户出门买菜归来的模样。

雷鸣、陈亮心中疑窦丛生:“华二哥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大摇大摆地提着菜篮子?莫非……这小月屯是他的一个秘密落脚点?”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决定先不惊动华云龙,暗中观察他的去向。只见华云龙并未注意到他们,径直走向村口不远处一座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宅院,推门走了进去。

雷鸣低声道:“三弟,看来华二哥在此地有熟人。咱们先别露面,打听清楚情况再说。”

陈亮点头同意。二人便在村中找了个僻静处,向一位在树下乘凉的老者打听:“老人家,请问刚才提鱼进去的那户人家,是什么来路?”

老者看了看他们,说道:“哦,你们问马家啊?那是我们小月屯的大户,家主叫马静,人称‘铁面夜叉’,还有个绰号叫‘黑虎怪海’,因为他脸黑。他还有个兄弟叫马成,外号‘探海龙’。这哥俩的武艺,是家传的,厉害得很呐!”

雷鸣、陈亮谢过老者,心中更加疑惑:华云龙怎么会跟这马家扯上关系?这马家又是什么背景?

要解开这些疑问,需得从小月屯马家的渊源说起。

原来,这小月屯住着一位老英雄,姓马,名元章,绰号“千里独行”。此人武艺超群,本领高强,在江湖上闯荡数十年,行侠仗义,名头响亮。但他有个怪癖:一生从不与绿林道上的人结交,也从不收外姓徒弟,只把一身本领传给了自己的两个亲侄儿——马静和马成。

马静,因天生一副黑脸膛,性情刚直,故此人送外号“铁面夜叉”,又因其水性极好,能在海里搏击风浪,也得了个“黑虎怪海”的绰号。弟弟马成,则因擅长潜泳侦察,被称为“探海龙”。兄弟二人尽得伯父真传,武艺出众。

马元章老英雄晚年看破红尘,不愿再涉足江湖恩怨。他在村边自家地上建了一座家庙,取名“毗卢寺”,便在里面出家当了和尚。但他这出家,并非正式受戒,只是图个清净,因此并不太懂佛门规矩,只是自己喜欢读经修道而已。他将庙中日常事务交给两个早年收留的伙计——一个叫“探花郎”高庆,一个叫“小白虎”周兰打理,自己则时常外出云游。高庆和周兰早已在此成家立业,本地人都以为他们是安分守己的财主,并不知道他们早年也曾是绿林中人。

老英雄外出后,马家的一切事务便由长子马静主持。马静虽有一身好武艺,但并不安分。他每年都要外出一次,远则千里,近则八百里,找个繁华城镇住下,表面是做买卖,实则干些偷盗官宦富户、大商号的勾当。得手后,便将钱财用骡马驮回小月屯。街坊邻居问起,他便说是去外地收租子回来了。因其武艺高强,行事隐秘,多年来竟无人察觉。

马静在本地只有一个知心朋友,名叫李平,也是小月屯人。李平跟马静学了些武艺,约有五成火候,人送外号“登山豹子”。李平有个兄弟叫李安,在村外开了一家小酒铺谋生。

这李平的酒铺,因地处村外,价格便宜,便成了本地一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混们聚集的场所。这些混混共有十几个人,都是些地痞无赖,平日里狐假虎威,欺压乡里。他们各自都有外号,叫什么“平天转”贾有元、“满天飞”任顺、“转心狼”、“黑心狼”胡得宜、“满街狼”、“花尾狼”等等。这些人凑在一起,总想学点武艺,好更好地充光棍、耍威风。

他们在小月屯村外找到一座废弃的“三皇庙”,便在庙里开辟了一块场地,作为“把式场”(练武场),共同拜了李平为师。其实,李平心里明白,这些人并非真心想学武强身,而是另有所图。他之所以愿意教他们,也是存了私心:这些人常来练武,自然要在他弟弟的酒铺喝酒吃饭,能多赚些钱。而这些混混吃别人东西常常赖账,但吃李平的酒饭却不敢不给钱,因为怕李平不教他们功夫。

于是,这帮人便时常聚集在三皇庙,这个练一趟刀,那个练一趟枪,装模作样地“用功”。

这天,众人又聚在庙里。其中一个外号叫“军师”的混混(此人颇有些小聪明,是这群人的智囊),看大家练得稀松平常,便开口说道:“行了行了,都别练了!练也白练!”

众人停下来,不解地问:“军师,为啥不练了?”

军师撇撇嘴,说道:“俗话说,‘师父无能弟子浊’!咱们拜的这位李平师父,本来就是有名无实,花架子!跟他能练出什么真本事?”

大家一听,觉得有理,纷纷问道:“那……不跟他练,跟谁练去?”

军师眼珠一转,问道:“咱们这地方,论真本事,谁最有名?”

众人异口同声:“那还用说?当然是铁面夜叉马静马大爷!”

军师一拍大腿:“对啊!咱们何不把马大爷请出来,跟他练!那才叫真功夫!”

大家一听,都觉得这主意妙极了!于是商量好,第二天一早,便一起前往马静家。

次日清晨,这十几号人,拿着红帖(请柬)和白帖(拜帖),浩浩荡荡来到马静家门口。家人通报进去,马静从里面出来,见门口黑压压站着一群人,都是本地的熟面孔,便问道:“各位乡邻,一大早聚在我家门口,有何贵干?”

那个“军师”上前一步,拱手道:“马大爷!我等久闻您老人家威名远震,武艺超群!今日特来恳请您老人家出山!我等在三皇庙立了个把式场,诚心诚意想跟您学点真本事!只要马大爷肯指点一二,我等必有重谢!”

马静一看这群人,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这些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名声不佳,他实在不愿与之为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但都是乡里乡亲,面子上又不能直接拒绝,只好推脱道:“各位乡亲如此抬爱,按说我马静不该推辞。只是……实在不巧,家母近日身体不适,卧病在床,需要我朝夕侍奉,实在抽不开身。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等家母病愈之后,再议不迟。”

众人碰了个软钉子,悻悻而归。回到三皇庙,大家都埋怨军师:“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们白白跑去丢人现眼!”

军师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说:“诸位别急!我自有办法让马静乖乖地来!要是办不成,我‘军师’的名号倒着写,叫我‘卒小’!”

正说着,李平正好来庙里查看。军师一见李平,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哎哟!李大爷!您来得正好!有人托我们给您带了个‘好儿’(问好)!”

李平一愣:“谁给我带好?”

军师故作神秘地说:“就是马静马大爷啊!”

李平一听,啐了一口:“呸!你胡说八道!我跟马静是多年的知己兄弟,情同手足!我们常见面,用得着你们带好?”

军师嘿嘿一笑,说道:“李大爷,您别嘴硬!您整天说跟马大爷交情多铁,可我刚才见了马大爷,提起您的大名,您猜他怎么着?”

李平问:“他怎么说?”

军师模仿着马静的语气,慢悠悠地说:“哦……李平啊……‘土居三十载,无有不亲人’(意思是: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没有不认识的熟人),就算认识吧……不过,交情嘛……也就一般般,没多深。”

李平是个直性子,一听这话,火“噌”地就上来了!他涨红了脸,吼道:“放屁!我李平行走江湖,从没借过马静的名头!但我跟他的交情,那是实实在在的!”

军师激将道:“李大爷,您要真跟马爷有交情,您能把他请到这儿来,让他踢一趟腿,打一趟拳,给咱们开开眼,那我就真服了您!”

李平正在气头上,想都没想就拍胸脯道:“这有何难?我这就去请他!他不来也得来!”

军师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说:“好!那我们就在这儿恭候大驾!”

李平赌着一口气,直奔马静家。他也不用敲门,直接进了院子。马静见他气冲冲地进来,纳闷地问:“贤弟,这是从哪儿来?怎么一脸怒气?”

李平没好气地说:“兄长!我问你,咱俩的交情到底怎么样?你今天干嘛让那军师给我带那么个‘好儿’?寒碜我呢?”

马静被问得莫名其妙:“贤弟,何出此言?我何时让人给你带话了?”

李平便把在三皇庙军师如何挑拨,马静如何“贬低”两人交情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马静听完,哭笑不得,解释道:“贤弟!你上当了!那军师分明是在用激将法!他的话,你怎么能信?”

李平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执拗地说:“我不管他激不激!兄长,你明天必须跟我去一趟三皇庙!给我撑撑场面,转转脸!不然,我这‘登山豹子’以后还怎么在小月屯立足?”

马静见李平如此认真,知道不去不行了,只好答应:“好好好!贤弟你别生气,明天我跟你去一趟便是。”

李平这才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那我先走了,明天我来接你!”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李平果然早早来到马静家,接着马静一同前往三皇庙。

庙里那帮混混早已等候多时,见马静真的被李平请来了,个个喜出望外,纷纷上前行礼问好,这个倒茶,那个买点心,众星捧月般把马静请到大殿前坐下。只见大殿前的空地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摆放得整整齐齐。

寒暄过后,那个外号“黑心狼”的胡得宜抢先站出来,拱手道:“马大爷!晚辈先练一趟拳,请您老人家指点指点!”说罢,便拉开架势,打了一趟拳。虽有些力气,但招式杂乱,破绽百出。

练完,胡得宜得意地看着马静。马静心里觉得不怎么样,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嗯,不错,拳脚有点根基。”

接着,“平天转”贾有元练了一路单刀,“满天飞”任顺耍了一套大刀。任顺练完,特意问道:“马大爷,您看我这趟刀法如何?”

马静点点头:“好!大刀乃百般兵刃之元帅!古时候的名将廉颇、黄忠使大刀,恐怕也不如你的刀法纯熟!”任顺一听,喜形于色,脑袋晃得更厉害了,觉得自己已经是绝世高手。

又一个叫“白花蛇”贵有礼的,练了一趟花枪,问道:“马大爷,您瞧我这枪使得还行吗?”

马静赞道:“好!花枪为百兵之首!三国赵云、伍子胥的枪法,恐怕也比不上你这枪的招数巧妙!”贵有礼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随后,一个外号“狼狈”的邹士元,练了一趟宝剑。练完也眼巴巴地看着马静。马静说:“真好!这路剑法,足以去赴鸿门宴了!”邹士元也乐得合不拢嘴。

马静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这都练的什么玩意儿?刀不像刀,枪不像枪,也敢出来显摆?”但他面上不露声色。

这时,马静对李平说:“贤弟,我教你一场,你也练一趟,让诸位瞧瞧你的进境。”

李平应声而出,拉开架势,练了一趟拳。只见他:拳似流星眼似电,腰似蛇行腿似钻;动则雷霆万钧,静则渊渟岳峙。一趟拳练下来,面不红,气不喘,果然身手不凡!

众人齐声喝彩:“好!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李师父深得马大爷真传!”

喝彩声中,有人起哄道:“马大爷!久闻您老人家双锏功夫天下无双!今日难得您大驾光临,就让我们开开眼,练一趟锏法吧!”

马静被众人捧得有些飘飘然,心想:“也罢,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功夫!”于是说道:“既然诸位抬爱,马某就献丑了!”说罢,从兵器架上取过一对熟铜锏。

马静来到场中,抱拳环揖,道:“诸位,马某学艺不精,献丑了,还请多多包涵!”言罢,身形一动,双锏舞开!但见:

出手式双龙摆尾,梢带着枯树盘根。托鞭挂印惊鬼神,暗藏毒蛇吐信。白猿翻身献果,操式巧任双针。阴阳锏上下分,藏龙伏虎紧护身。夜叉探海无敌将,摘星换斗取命追魂!

马静将这双锏使得如狂风暴雨,似蛟龙出海!锏风呼啸,寒光闪闪,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真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连喝彩都忘了!

一趟锏法练完,马静收势站定,面不改色。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然而,就在这喝彩声未落之时,忽听庙宇的土墙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高声赞道:

“练得好!真是好锏法!”

马静闻声,抬头向墙外望去——这一看不要紧,直吓得他魂飞魄散,脸色骤变!

墙头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正是那昨日提着鲤鱼回家的——华云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要出声叫好?马静与这华云龙,又是什么关系?这一切,都让躲在暗处的雷鸣、陈亮,心中疑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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