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感觉血液都冷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些女孩一旦被运出国境，就真的永远回不来了。
“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不用。”男人说，“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电话挂断了。
谢飞坐在车里，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去找陈建国，把U盘交给他；要么先去码头阻止那些女孩被运走。
但如果去码头，他一个人能做什么？那些人有枪，有组织，而他什么都没有。
可如果不去，那些女孩就彻底没希望了。
谢飞想起林小雨的脸，想起U盘里那些绝望的眼神。
“操。”他启动车子，调头驶向港口方向。
路上他给陈建国发了条短信，把自己的位置和U盘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关掉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
现在不是考虑后果的时候了。
港口在城市的另一端，开车需要四十分钟。谢飞一路狂飙，闯了三个红灯。幸好这个时间点路上车很少，没有撞到人。
越靠近码头，心情越沉重。那里灯火通明，显然有大型活动在进行。
谢飞把车停在距离码头一公里外的一个废弃厂房附近，步行潜入。
夜风带着腥咸的海水味道，还有柴油的刺鼻气味。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以及男人们的说话声。
他沿着围墙摸到码头边上，趴在一个废弃集装箱后面向外望。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气。
一艘货船停靠在三号码头，船体很大，看起来像是远洋货轮。码头上停着七八辆面包车，车门大开，一群黑衣人正在往船上搬运什么东西。
不对，不是东西。是人。
谢飞眯起眼睛仔细看，心脏狂跳起来。那些“货物”是一个个年轻女孩，她们被用胶带封住嘴巴，双手反绑，半昏迷状态下被拖拽上船。
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三十多个。
“畜生。”谢飞咬牙切齿。
他掏出手机想报警，但发现没有信号。这里太偏僻了，而且可能被人为干扰了信号。
正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光头男人站在码头上指挥装载，手里拿着对讲机不停地下达指令。而在他身边，竟然站着谢雪。
谢飞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姐姐没有被绑架，也没有被胁迫。她自由地站在那里，甚至还在和光头男人说话。两人的互动看起来很自然，完全不像是敌对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
谢飞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都乱了。
如果谢雪是光头男人的同伙，那刚才在夜总会的追逐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要帮自己逃跑？
还有刚才的电话，让他小心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谢雪突然转过身朝这边看。即使距离很远，谢飞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自己身上。
她发现自己了。
谢飞心跳如鼓，本能想要逃跑。但谢雪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动。
然后她走到光头男人身边说了几句什么，男人点点头，转身朝船舱走去。
谢雪趁机走向码头边缘，来到谢飞藏身的集装箱附近。
“出来吧。”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在那里。”
谢飞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出来。
姐弟俩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几米距离。月光下，谢雪的脸色很苍白，眼中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你不应该来的。”她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谢飞直视她的眼睛。
谢雪苦笑了一下：“我是你姐姐。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和那些人在一起？”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谢雪深吸一口气，“我是卧底。”谢飞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卧底？
这两个字像炸雷一样在他脑海里轰鸣。他盯着谢雪，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她的表情平静得可怕。
“什么卧底？”谢飞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在说什么？”
谢雪看了一眼码头方向，确认光头男人还在船舱里，才压低声音说：“我是警察，准确说是特殊行动组的卧底。已经潜伏在这个组织里三年了。”
“胡扯！”谢飞几乎是吼出来的，“如果你是警察，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我担心这么久？”
“因为这个任务绝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包括你。”谢雪眼中闪过痛苦，“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误会我吗？”
谢飞摇头，不愿相信。太离谱了，自己的姐姐竟然是卧底警察？那她这些年在夜总会工作，和那些黑道分子厮混，都是为了任务？
“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因为你闯进来了。”谢雪苦笑，“而且今晚这批货物是关键证据，不能有任何差池。”
她指了指正在被装载上船的女孩们。
“这些女孩要被运到哪里？”谢飞问。
“东南亚，然后分散到各个国家。”谢雪语气冰冷，“她们大部分都是被拐卖或者诱骗来的，年龄在十六到二十五岁之间。”
谢飞握紧拳头。十六岁，比他还小。
“为什么不现在就抓人？”
“时机还不成熟。”谢雪摇头，“我们要的不只是这些小喽啰，而是整个犯罪网络的头目。这次行动只是中转，真正的大鱼在上游。”
正说着，光头男人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的对讲机传来刺耳的声音。他看了看四周，目光在谢雪这边停留了几秒。
“他在找你。”谢飞说。
“我知道。”谢雪往后退了一步，“你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从原路返回。记住，今晚什么都没看到。”
“我不走。”谢飞固执地说，“既然你是警察，那我可以帮你。”
“帮我？”谢雪几乎要笑出声，“你一个高中生，能帮我什么？”
“我可以报警啊，或者...”
“这里没有信号，而且即使有，你以为我们没有后续计划吗？”谢雪打断他，“谢飞，听话，现在就走。”
光头男人已经朝这边走来了。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显然发现了异常。
谢雪脸色一变，立刻朝码头走去。她走到光头男人面前，指了指远处的一个集装箱。
“老大，我刚才看到那边有动静。”她说，“可能是野猫。”
光头男人眯起眼睛，拿着手电筒朝谢雪指的方向照去。光束在集装箱间扫来扫去，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确定？”他问。
“确定。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谢雪摇头，“最近睡得不好。”
光头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点点头。“装载快完成了，你去船上检查一下那些货物的状态。有几个醒过来了，需要补一针。”
“好的。”
谢雪朝货船走去。她经过谢飞藏身的地方时，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十分钟后从北门离开。”
然后她就上了船。
谢飞躲在阴影里，看着姐姐消失在船舱里。他的脑子乱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如果谢雪真的是卧底，那她刚才的表现确实很专业。和光头男人的对话自然流畅，没有任何破绽。而且她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知道货物的装载流程。
但如果她在撒谎呢？如果她真的是犯罪团伙的一员，只是为了支开自己才编了这个故事？
谢飞想起刚才在夜总会里的追逐。如果谢雪是卧底，为什么要帮他逃跑？直接把他交给光头男人不是更符合她的身份掩护吗？
除非...她真的是在保护自己。
码头上的装载工作还在继续。谢飞看到几个黑衣人抬着一个昏迷的女孩走向船舱，女孩的头无力地垂着，长发遮住了脸。
他想起谢雪刚才说的话，这些女孩要被运到东南亚。她们醒来后会发现自己身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求助无门。然后呢？被迫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
谢飞不敢想下去。
他掏出手机，虽然没有信号，但还是拍了几张照片。光线很暗，不知道能不能拍清楚。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小伙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飞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手电筒。
“我...我迷路了。”谢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保安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很怀疑。“这里是港口重地，闲人不能进入。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从那边的洞钻进来的。”谢飞指了指围墙，“我是来找朋友的，但找不到人。”
“什么朋友？”
谢飞脑子飞快转动。他不能说出谢雪的名字，那样会暴露她的身份。
“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他含糊地说。
保安男人显然不相信。他拿起对讲机，准备呼叫其他人。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码头上传来一声巨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保安男人和谢飞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码头边上一片混乱，几个黑衣人拿着手电筒在水面上搜寻什么。
“妈的，怎么掉下去一个？”光头男人的咆哮声传遍整个码头。
“老大，绳子断了，那个女的挣扎得太厉害。”
“赶紧捞上来！死了活的都要！”
保安男人收起对讲机，朝码头跑去。混乱中，他完全忘记了谢飞的存在。
谢飞趁机朝反方向溜走。他绕到码头北侧，找到了谢雪说的北门。
那是一个很小的铁门，平时用来运输小型设备。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谢飞钻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小巷里。巷子很窄，两边都是废弃的厂房。
他沿着巷子往外走，心里五味杂陈。
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超现实了。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最大的烦恼就是考试和作业。现在却卷入了一个巨大的犯罪网络。
而且他的姐姐，那个他从小崇拜的姐姐，竟然可能是一个卧底警察。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这些年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每天生活在危险中，不能告诉任何人真相，甚至不能和家人联系。
谢飞想起小时候谢雪对他的照顾。父母工作忙，基本都是姐姐在照顾他。她会给他做饭，辅导作业，在他被欺负时替他出头。
那时的谢雪还是个普通女孩，笑起来很甜，偶尔会因为电视剧情节而哭鼻子。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冷静，警觉，随时准备战斗。
谢飞走出巷子，看到自己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钻进驾驶座，发动引擎，但没有立刻离开。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码头方向。那里依然灯火通明，装载工作还在进行。
那些女孩现在怎么样了？掉进水里的那个被救上来了吗？
谢飞握紧方向盘。他想冲回去，想做点什么，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只会坏事。
如果谢雪真的是卧底，那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自己的出现可能会让她的身份暴露。
但如果她在撒谎呢？
谢飞拿出手机，虽然还是没有信号，但他把刚才拍的照片仔细看了一遍。画面很模糊，但能够看出大概情况。
他决定先回市区，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然后...
然后什么？报警吗？万一谢雪真的是卧底，这样做会不会破坏她的任务？
谢飞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成年人的世界比他想象的复杂太多，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充满了灰色地带。
他发动车子，慢慢驶离码头。
在后视镜里，那艘货船正准备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