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鸣于徐贺庄雷霆出手的同时，派往周边村庄秘密调查的黄骅也带回了消息。
黄骅 风尘仆仆地赶回徐贺庄，向正在 临时指挥部（设在一间废弃的土房内）阴沉着脸查看地图的陆鸣汇报：
“报告总指挥！我们摸排了周边三个村庄的情况 。 初步看来 … 情况比徐贺庄要好 一些 。 大部分村的干部 ， 还算是本分人 ， 多是村里以前就比较公道 、 或者识文断字 的人担任 。 但是 … ”
黄骅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 “小毛病 … 确实不少 。 比如 ， 安排公事、 分配物资时 ， 难免有点优亲厚友 ； 对上面 的政策理解不透 ， 执行起来简单粗暴 ； 工作方法也比较生硬 … 毕竟 ， 总指挥 ， 咱们 不能指望一群昨天还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 今天就能完全达到咱们要求的政策水平和工作能力 … 素质提升 ， 需要时间啊 。 总体而言 ， 尚未发现像贺老六这样性质恶劣 、 全面腐化的情况 。”
陆鸣默默听着，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 一丝，但眼神中的凝重并未减少。他知道黄骅说的是实情。基层干部的素质参差不齐 ， 是客观现实。但徐贺庄的例子像一记警钟，让他无法安心。“小毛病” 如果不及时纠正，在特定环境下，很可能就会演变成“大问题” ！
“知道了 。 继续扩大摸排范围 。 不要 掉以轻心 。” 陆鸣沉声道。他的目光再次 投向地图上的阳曲县城方向。现在 ， 关键 就看魏鹏那边的消息 ， 以及王吉他们在县里的调查结果 了 。 如果县一级的问题也很严重 … 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
几乎在同一时间，晋阳 ， 省政府 ， 王刚的办公室。
一路快马加鞭、几乎累瘫的魏鹏，终于 将陆鸣的口信和徐贺庄的初步情况，带到了 王刚 面前。
“什么 ？！有流氓混入了我们基层干部 ？还娶了地主小姐 ？ 优亲厚友 ？ 欺压百姓 ？ 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 王刚听完汇报，霍地 站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股难以抑制的 怒火直冲顶梁 ！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 “砰” 的 一声巨响 ！
“反了 ！ 真是反了 ！” 王刚气得浑身 发抖，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嘶哑 ： “这才 几天 ？！ 这才进城几天 ？！ 就有人敢这样 ？！ 啊 ？！ 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 人民军进了晋阳 ， 就刀枪入库 、 马放南山了 ？！ 就拿不动刀了 ？！ 就治不了他们了 ？！”
盛怒之下，王刚展现出了 雷厉风行的 一面。他立刻对等候在一旁的机要秘书厉声下达命令 ， 声音斩钉截铁 ， 不容置疑 ：
“记录命令 ！ 第一 ！ 立刻通知宪兵总队王吉总队长 ！ 命令他亲自率领宪兵总队 精锐 ！ 立刻开赴阳曲县城 ！ 全面接管阳曲县城防和治安 ！ 实行军事管制 ！ 没有我的手令 ！ 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尤其是县里的各级干部 ！ 一个都不准放走 ！ 给我 牢牢地控制起来 ！”
“第二 ！ 通知纪律检查委员会沈丘书记 ！ 政法委员会刘三元书记 ！ 让他们两人立刻与王吉同志汇合 ！ 组成 ‘阳曲县干部问题联合专案组’ ！ 由沈丘同志任组长 ！ 授予他们 ‘临机专断’ 之权 ！ 对阳曲县上上下下所有干部 ！ 进行彻底的 、 地毯式的调查 ！ 不管他是天老爷的儿子 ！ 还是地老爷的孙子 ！ 不管他过去有多大功劳 ！ 只要查实有贪污腐败 、 徇私枉法 、 欺压百姓的 行为 ！ 有一个算一个 ！ 统统给我拿下 ！ 先 抓起来 ！ 听候总指挥的最终发落 ！ 绝不姑息 ！”
“是 ！ 省长 ！” 机要秘书记录完毕，立刻转身跑去通知王吉等人。 整个省政府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
阳曲县城 ， 早已接到秘密通知 、 并暗中布控的宪兵总队便衣 ， 在接到王刚的正式 命令后，立刻行动起来 。 当王吉 、 沈丘 、 刘三元率领大队宪兵和办案人员赶到县衙 时，整个阳曲县的主要官员 ， 已经被暗中 监视甚至软禁在了各自的岗位或家中 。 联合专案组的进驻和随即展开的突击审讯 ， 几乎 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
然而，审讯得到的结果，却让王吉 、 沈丘 、 刘三元这三位见多识广的老革命 ， 都 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
问题的严重性 ， 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 不少干部 （ 尤其是一些中下层官员 ） ， 在进入城市后，面对旧官僚 、 豪强地主精心 设计的 “糖衣陷阱” （ 金钱 、 美女 、 尤其是 联姻 ） 的围攻下，迅速堕落 了 ！ 他们中的 许多人 ， 甚至抛弃了家乡的结发妻子 ， 转而娶了旧势力的女儿 ， 从而被人家 抓住了把柄 ， 不得不在土地分配 、 税收减免 、 案件处理等方面 ， 为这些势力大开 方便之门 ！ 整个县的风气 ， 在短短几个月内 ， 竟然变得如此污浊 ！ 旧官场的种种恶习 ， 几乎原封不动地复现了 ！
“事情 … 大条了 … ” 王吉看着 一份份触目惊心的审讯记录，倒吸 一口凉气，对 沈丘和 刘三元说道：“这已经不仅仅是 几个 干部的个人腐化问题 了 … 这是 一场有预谋的 、 系统性的 ‘和平演变’ ！ 是那些被打倒的旧势力 ， 在用另一种方式向我们反扑 ！ 如果不把这些藏在背后的封建残余连根拔起 … 这毒瘤就会像附骨之蛆一样 ！ 不断腐蚀我们的干部 ！ 吸食新政权的血液 ！ 必须 立刻去总指挥那里 ！ 请求进一步的指示 ！ 必须动用雷霆手段 ！”
很快，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徐贺庄 。
临时住所内，油灯摇曳。陆鸣 一字一句地看完了报告，脸上没有暴怒 ， 反而露出 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 —— 先是难以置信 ， 继而是深深地悲哀 ， 最后 … 化作了一声 冰冷到极点的 、 近乎癫狂的冷笑 ！
“呵呵 … 哈哈哈哈哈 … ” 他的笑声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瘆人 。 他 猛地将报告拍在桌子上，目光扫过闻讯赶来的 沈丘 、 王吉 、 刘三元等人， 声音平静得 可怕 ， 却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
“好啊 … 真好啊 … 我们那么多同志 … 在战场上流血牺牲 … 换来的 … 就是这个 ？ 就是为了让这些败类 … 换个地方继续骑在 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 继续和地主老财还有旧官僚称兄道弟 、 同流合污 ？！”
“对待这样的干部 … ” 陆鸣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一道霹雳炸响 ： “不杀 —— 不足以平民愤 ！”
“不杀 —— 不足以震慑党纪国法 ！”
“不杀 —— 不足以慰藉死去的同志的 在天之灵 ！”
“只有杀了 他们 ！ 用他们的血 ！ 才能 挽救我们更多的干部 ！ 才能给所有人上一个 最紧的 ‘紧箍咒’ ！”
“革命者 … 一只手握着的刀 ， 要对准 敌人 ！ 另一只手握着的刀 ！ 必须时刻对准 自己 ！ 要敢于剜掉自己身上的腐肉 ！ 这样 … 我们的队伍 … 才能保持健康 ！ 才能不变质 ！”
“我命令 ！ 对于阳曲县查实的 、 罪大恶极的腐化干部 ！ 以及在背后行贿 、 拉拢 的旧官僚 、 豪强地主 ！ 一律公开审判 ！ 明正典刑 ！ 首恶者—— 杀 ！ 其余从犯 … 根据罪责大小 … 该判刑的判刑 ！ 该劳改的 劳改 ！ 绝不姑息 ！”
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 一震 ！ 他们从陆鸣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
沈丘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 一步，小心翼翼地劝谏道：“总指挥 … 您的决心 … 我 理解 。 但是 … ‘明正典刑’ … 尤其是对 一些 … 毕竟曾经有过功劳的干部 … 是否 … 处罚过重了 ？ 是否 … 可以考虑给他们 一个 戴罪立功的机会 ？ 比如 … 送去前线 … ”
“沈丘 ！” 陆鸣猛的转过头，目光如 两道利剑 ， 狠狠地刺向沈丘！他的怒火终于 彻底爆发了 ！
“你这个纪委书记是怎么当的 ？！ 啊 ？！” 陆鸣一步踏到沈丘面前，指着他的鼻子 ， 声色俱厉地怒斥道 ： “你居然 … 居然在为这些蛀虫 ！ 这些阶级敌人求情 ？！ 他们现在还是我们的同志吗 ？！ 不 ！ 从他们被糖衣陷阱打倒 、 背叛了革命 、 背叛了 人民的那一刻起 ！ 他们就已经是我们不共戴天的阶级敌人了 ！”
“功劳 ？ 你跟我提功劳 ？ ！” 陆鸣 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 “那些在八义集 ！ 在晋西北 ！ 为了今天而牺牲的烈士们 ！ 他们的功劳不大吗 ？！ 要说 功臣 ！ 真正的 功臣是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 ！ 是他们用小米 和担架支援了我们 ！ 不是这些躺在功劳簿上 作威作福的蛀虫 ！”
“沈丘 ！ 你告诉我 ！ 你在干部学校 ！你的教员是怎么教你的 ？！ 党章里 ！ 哪一条 ！ 哪一款 ！ 写着 ‘功臣’ 两个字可以 搞特殊 ！ 可以不受党纪国法制裁 ？！ 你学的知识和道德！ 学的那些社会主义的道理 ！ 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 啊 ？”
陆鸣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沈丘的心上 ！ 他被骂得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头皮一阵阵发麻 ！ 恨不 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 他这才意识到 ， 自己 在原则问题上 ， 竟然产生了如此危险的动摇 ！ 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 是因为 … 潜意识里对 “自己人” 的不忍 ？ 还是 … 某种 潜在的 “官官相护” 的旧思想在作祟 ？ 他 感到一阵后怕和深深的羞愧 ！
“总指挥息怒 ！ 总指挥息怒 ！” 王吉 和刘三元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王吉劝道：“沈书记他 … 也是一时糊涂 … 念及旧情 … 他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 刘三元也 附和道：“是啊 ， 总指挥 ， 沈书记的工作 一向是坚持原则的 … 这次可能是 … ”
“行了 ！” 陆鸣猛地一挥手，打断了 他们的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悔恨的沈丘，语气稍微缓和了 一些，但依然冰冷： “沈丘同志 … 今天我骂你 ， 是希望你能记住 ！ 我们手中的权力是谁给的 ！ 我们执纪 问责的尺子 … 应该指向谁 ！ 如果连你这个 纪委书记 … 都在原则问题上含糊其辞 … 那 我们党 … 我们的政权 … 就真的危险了 ！”
“回去以后 ！ 给我写一份深刻的检查 ！ 在省委会上公开宣读 ！ 让大家都听一听 ！ 也让大家都受一次教育 ！” 陆鸣说完，不再看沈丘，转身对王吉和刘三元斩钉截铁地 说道：“就按我刚才说的 办 ！ 立刻准备 公审大会 ！ 要让阳曲县的每一个老百姓都 看到 ！ 我们人民政权惩治腐败的决心 ！ 要 用这些败类的血 … 洗刷我们队伍的耻辱 ！ 震慑所有心怀不轨的人 ！ 行动吧 ！”
“是 ！ 坚决执行命令 ！” 王吉和刘三元凛然应命，拉着失魂落魄的沈丘 ， 快步 离开了指挥部 。 他们知道，一场席卷整个 晋省官场的廉政风暴和肃贪运动 ， 已经无可避免地 … 以最猛烈的方式 … 降临了 ！ 而 陆鸣的雷霆之怒，无疑为这场风暴 ， 定下了最残酷 、 也最坚决的基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