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来时的大桥重新回到玉砂江的南岸，花鸟市场距离陈玖潇家的小区不太远，大概只有两三公里。
市场的入口并不显眼，位于两栋稍显老旧的居民楼之间，高一点的地方是早已有些锈蚀的铁质招牌——“源海市新五街花鸟市场”，随巷子往里还连接着半透明的弧形遮阳棚。
两人在一旁人行道上的非机动车停放区停好车子后，陈玖潇提上挂在车前的袋子，里面还装着刚才在路上买的两瓶矿泉水。
“走吧。”
何捷雨低头在手机上还了共享电动车，和陈玖潇一起走进市场。
经过了那两栋临街的楼房之后，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两侧的商铺门面都大开着，形形色色的摊位肆意延伸到了路的中间。
路上人流明显变多，一股喧嚣市井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很小的时候跟爷爷来过这里，他还骑着他那个特别老的二八大杠，我就坐在后面。”
陈玖潇在右手第一家鸟店前停了下来。
店门外地上层叠工整地摆放着粉色的方型笼子，里边多是一些中小型的鹦鹉；高一些的挂杆上则是更大只鸣鸟的笼子，几个圆形的鸟笼外还用深蓝色的笼布结实地罩着。
偶尔几声清脆婉转的叫声，与另外几家店的鸟鸣轻轻地呼应。
“但是后来就感觉花鸟市场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了，不少地方好像都关门了。”陈玖潇语气微微有些失落。
“唉，是啊，”何捷雨也若有所思地叹道，“现在年轻人哪里对这些感兴趣，其实我也一样。”
“不过小时候来这种地方觉得可新鲜了，就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养过什么，我妈说什么都不给买哈哈。”
陈玖潇轻笑了下，看着眼前透明玻璃缸里五六只头顶黄色羽冠的小鹦鹉说道。
“不是有句话说，从养了小动物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心里种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
“喔～，很有哲理的一句话啊。”何捷雨有些感慨。
他抬眼向店里看去，室内的摇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也发现了站在摊前的何捷雨两人。
不过男人仅仅慵懒地抬起眼皮朝这边望了一眼后，便转过脸去，没有丝毫迎客的打算。
“哈哈哈，这边的老板都好松弛。”
陈玖潇说着手伸进透明缸中，轻轻地抚上其中的一只黄白色鹦鹉。
那只鹦鹉身子抖了两下便很快安静下来。
“好乖的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陈玖潇偏过头想去看周围的标牌，可惜并没有找到。
“这个应该是玄凤鹦鹉吧，算是很热门的一个品种。”
面对陈玖潇看过来的惊讶目光，何捷雨立马又摇手表示道，“我其实完全不懂啊，只是以前恰好见过这种知道了名字而已。”
“就是要不懂才好逛。”
陈玖潇说着挪动步子，开始向市场更里面进发。
“这样才有逛的感觉，”她看向跟上来的何捷雨，一副颇有心得的样子，“你要是什么都懂，是个行家，那就会带着专业的眼光去评判，那就不纯粹啦。”
“所以就该像现在咱俩这样傻乐就完了？”何捷雨怀疑道。
“对！”陈玖潇笑起来，“傻乐不好吗，这才有满是惊喜与好奇的那种乐趣啊。”
“我最近才发现啊……”
何捷雨摸了摸下巴，打量着陈玖潇徐徐说道，“陈老师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歪理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陈玖潇转过身，轻轻眯着眼睛将脸凑了过来，沉默着向何捷雨示威。
“又说我有案底，又说我是歪理的，何老师对我意见很大哦。”
“我……”
何捷雨愣了一下，思索起自己的玩笑是否有些过分。
“还是这其实是你表达亲密的方式？”陈玖潇的微表情仍带着笑意，明显不是在真的生气。
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就听到前方另一家鸟店的摊位前传来争执的声音。
“180真拿不了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朴素还戴着一身暗色围裙的女人，她微微泛红的头发有些潦草地盘在脑后，看上去上了些年纪。
“你也是看着品相好才愿意拿的大爷，你去别的店卖你150，能买到这样品相的吗？”
“200已经够照顾你了，一分不能再少了。”
对面站着一个背稍有些佝偻的老人，热天却仍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夹克，他的胡子刮得干净，看上去精神头不错。
他的视线落在一个摆得稍高的鸟笼中，里面是几只渐变色的可爱小鸟。
“就180，我拿走了。”大爷有些固执地开口，就要从兜里掏出钱包。
“卖不了，你去别地看看这样一只蓝银顶什么价格，老爷子看你也是玩了挺多年的，这价格能坑你吗？”大妈依旧直接回绝。
陈玖潇来到摊位边问道，“阿姨，这种鸟是什么鸟呀？”
“这种吗，”店主女人手搭上大爷盯着的那个笼子，“金顶银顶，就是牡丹鹦鹉，姑娘看看吗？”
“哦好的，我们逛一逛。”陈玖潇点点头。
那笼子底部铺着一层原木木屑，里边有几只蓝白色和绿白色相间的小鹦鹉。
其中一只额前雪白脑后湛蓝，毛色鲜艳质感顺滑，羽毛在环境下甚至泛着些光晕；同时胸前白色和下方青蓝色接壤的部分呈现出柔和的渐变色。
大爷从老钱包里掏出一张一百元，随后又将几张零碎的面值取出凑成一百八朝店主递去。
“就180，辛苦帮我装了。”
“不行啊，200。”
“下次还从你这买。”大爷很没边界感地就要把手里的纸钞往店主围裙上的兜里塞去。
店主皱着眉头犹豫了下，接过了大爷手里的钱。
“哎呀你这老爷子，给你拿了吧，”店主语气满是无奈和嫌弃，“不过食我就不送了啊。”
“不用不用，我都有的。”
老爷子看着转身去店里的女人，脸上这才露出开心的笑来。
何捷雨和陈玖潇还有一旁另一个也在看鸟的中年男人，看到这讨价还价的老人也乐了起来。
很快店主从店内拿了一个小号的手提鸟笼走了出来。
她熟练地打开摊位上的笼子，将那只蓝银顶的牡丹抓了出来。
“这老头，都这样卖我店还开不开了。”
店主一边把鸟放进新笼子，一边不满地骂骂咧咧道。
“阿姨，你们这家店是不是开了好多年啦？”陈玖潇和店主搭话道。
看到陈玖潇，大妈的语气顿时温柔了不少。
“哦哟，那开了二十多年了，这是我们家那个开的，退休了现在有时候过来帮他看看店。”
“你们喜欢哪个跟我说啊，我们家那个下午去进货了。”
“好的，”陈玖潇点头应道，“那阿姨平时这边人来得还多吗？我看今天挺热闹的。”
店主女人将鸟笼打包好，递给旁边等候着的大爷，随后顺了下脸庞的头发说道：“也就周末节假日人多一点，平时也没什么人嘚。”
“周末带着小孩子来的还是不少，不过小朋友来都是看猫猫狗狗的，鸟卖得不行。”
陈玖潇伸出手指逗弄着笼子和玻璃缸里的小鹦鹉，“我们都是很小的时候来的，很多年不来了。”
“是这样的嘞，”大妈随手拿过一旁的扫帚与簸箕，清扫起地面的垃圾碎屑。
“前几年一个疫情过去，其他几个市场基本都关了，还剩下的就都搬过来了，现在大一点的就这边这么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