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云珠送来的食盒里，除了水和食物，还多了一小包黑色的粉末。石默认得，那是解腐骨散的关键药材之一，七星草的粉末。
他将粉末混入水中，一饮而尽。片刻后，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最后汇聚在肩胛的伤口处。那股困扰了他多日的麻痹感，终于彻底消失了。
傍晚时分，霍锦如约而至。
柴房里的油灯亮着，石默正坐在一堆干草上，用布擦拭着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刀。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血色，虽然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了许多。
看到霍锦进来，他放下刀，站起身——动作虽然还有些僵硬，却已能正常行走。
“恢复得不错。”霍锦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那里的布条已经被取下，露出淡粉色的结痂，边缘整齐，没有丝毫感染的迹象。
这要是在军中，至少得休养半月才能有此成效。
石默看着她，忽然弯腰，对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霍小姐救命之恩。”
霍锦没有避开，坦然受了他这一礼：“不必谢。我不是白救你。”
石默直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我知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早已想过。她救他，藏他，用奇水疗伤，绝不可能只是一时兴起。要么是为了影阁的秘密，要么是为了对付黑煞门，或是……对付三皇子。
无论是什么，他都做好了准备。影阁的人，从不欠人情。
霍锦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要你这个人，以及你知道的所有事。”
石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以为她会要金银财宝，或是影阁的情报，甚至是让他对付黑煞门……却从未想过，她会直接要“他这个人”。
这比任何要求都更让他心惊。
“你知道我是谁？”石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影阁的人。”霍锦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至于具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欠我一条命，还有……你知道的那些事，对我有用。”
她需要情报，需要人手，需要能帮她撬动这个世界棋局的棋子。石默，影阁的成员，知道前朝秘闻，与黑煞门有仇，还牵扯着三皇子……简直是上天送到她面前的最佳人选。
石默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可她的眼神太认真，太冷静，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映出他的惊愕和……一丝被看穿的狼狈。
这个七岁的小姑娘，不仅知道影阁的存在，还敢如此直白地要他这个人……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影阁的人。”石默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警告的意味，“影阁有影阁的规矩，不是谁都能差遣的。”
“规矩是人定的。”霍锦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而且，我不是差遣你。我是在给你一个选择——是继续被黑煞门追杀，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躲躲藏藏，还是跟我合作，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报仇雪恨？”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石默心底最隐秘的锁孔。
报仇雪恨……他怎么可能不想？黑煞门毁了他的一切，杀了他的同门，夺走了影阁的信物……他日夜都想着血债血偿！
可他不能。影阁的秘密，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你想要的太多了。”石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影阁的事，不是你能掺和的。”
“能不能掺和，我说了算。”霍锦的眼神锐利如刀，“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明天早上，我要你的答案。”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柴房门再次关上，将石默和满室的沉默关在一起。他看着跳动的油灯火苗，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声像无数冤魂在哭泣。石默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棘手的难题。
答应，意味着背叛影阁的誓言；不答应，不仅报不了仇，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黑煞门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这个叫霍锦的小姑娘，或许真的能做到她所说的一切。她身上那股掌控一切的气场，比他见过的任何大人物都要强烈。
一夜风雪，未停。
第二天清晨，当霍锦推开柴房门时，看到的是石默平静的脸。他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虽然还不能用力，却已无大碍。
“我答应你。”石默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但我有一个条件。”
霍锦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冰雪初融：“你说。”
“不能让影阁的秘密，落入皇室任何人的手里。”石默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尤其是……太子萧夜爵。”
霍锦的笑容微微一滞。
太子萧夜爵？
为什么是他？影阁的秘密，与太子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
她看着石默眼中的凝重，缓缓点头：“可以。”
石默似乎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玉佩，递给她：“拿着这个，去城南的‘听雨轩’找掌柜的。他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霍锦接过玉佩，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影”字。
就在这时，柴房外忽然传来云珠急促的声音：“小姐！不好了！护院说……说发现了可疑的人在西跨院附近转悠！”
霍锦和石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是黑煞门的人找来了？还是……那位神秘的李公公？
风雪尚未停歇，危机，似乎已经悄然而至。而石默口中的秘密，和他对太子的忌惮，又将揭开怎样的迷雾？
霍锦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