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豪看见陈文清这副凄惨模样，本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对上他那充满失望的眼睛，眼底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脸色扭曲，撕破了他的伪装：“为什么？”
“为什么？！”
他忽然捂住肚子，发出低鸣的笑声，“啊？文清哥，你还在问我为什么？”
“你真的是愚蠢至极的人！”
“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现在这么凄惨都是拜你所赐啊！”
“看见我的腿没有？现在还没好全……”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是江鸿哲那个疯子为了给你出气干的！”
“我不过是想让你多多认识一些人，我有什么错！”他的脸变的越发的扭曲，嫉妒的火焰早就将原本的他焚烧殆尽，变的面目全非。
“李总看上你，是你自己的问题！”
“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文清想说什么，薄唇微动，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叹息里夹杂着沉重的疲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陈豪。”他的声音恢复平时的安静，似乎他并没有陷入绝境，被饿狼伺机吞噬血肉，而是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泰然自若。
陈文清不是没有怀疑过之前的事情有蹊跷，可是他宁愿相信那是巧合，也不愿意相信陈豪会为了利益出卖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
“李总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与你有什么关系？！”陈豪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五官更加狰狞。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总摆出那副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李总会注意到你？”
“我不过是顺水人情，攀上他的关系，为你谋条更好的路！我有什么错？！”
“陈奶奶住院不是正好需要钱吗？”
“我也是为了陈奶奶！”
“你知道我素来讨厌这些场面事，你可曾问过我的想法？”
“还有你真的是出于为我和陈奶奶考虑？”
“而不是为了你自己？”
他的声音并不大，轻飘飘的，却重重的打在了陈豪心头，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扭曲的脸有一瞬间的凝固，然后整个皲裂开来，他死死的盯着陈文清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明亮清透，将他的丑态倒映的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他依旧着那么清高，即使摔落在地上，血污与尘土将他的脸染的肮脏不已，他的背脊依然挺直，这样的他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陈豪的声音忽然拔高变的尖锐，“为了我自己？”
“哈哈哈，陈文清，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那么清高！”
“你又在装什么圣人！什么君子！”
“是啊！”
“你是圣人！我是小人！”
他控诉着，眼底深处的自我欺骗的高墙轰然倒塌，将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
“那又怎么样？”
“我为了能过的更好，有什么不对！”他猛的向前一步，受伤的腿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显得他十分狼狈。
“凭什么好事都被你占了！”
“我哪一点比你差！”
“所有人都喜欢你！”
“就连李总都高看你一眼，在他眼里我就只是个随时可丢弃的玩物！”
“凭什么我在泥潭里痛苦挣扎，你却干干净净？！”
“就连我微微算计你一下，江鸿哲就为你出头，将我的腿打断！”
“我费尽心思，付出代价好不容易上了一个网剧的男三。”
“就因为我的腿断了，生生被换了角！”
他指着自己的伤腿，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却不是因为腿疼，而是因为一种蚀骨的不甘。
“我的人生，就是因为你的存在变的如此破烂不堪！”
“而现在，只要将你献祭，李总答应我，我的角色又会回到我的手里！”
“先是男三，后来我火了……”
“男一号也是我的！”
“我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他的眼睛通红，泛着贪婪的光芒。
他终于不再伪装“为你好”，也不再提陈奶奶，那赤裸裸的、燃烧的野心和嫉妒彻底暴露出来。
这是属于陈豪的自白，一场迟来的、歇斯底里的坦白。
陈文清愣愣的看着陷入扭曲癫狂的陈豪，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他不知道陈豪会如此嫉恨他。
但他知道那个带着笑容的在他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小男孩可能已经消失了，现在在眼前的只是一个被欲望和嫉妒包裹的怪物。
“陈豪。”他又唤了他一声，声音更轻了，之前的怜悯也淡去，只剩一些疲惫和遗憾。
“我并不觉得你不如我。”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困住你的不是我，给你带来不幸的也不是我，而是你的欲望！”
他的声音很轻，却似有千钧重，为这场可悲的局面画上了句号。
陈豪猛的僵在原地，脸上的愤怒和不甘凝固在脸上，看向陈文清的脸变的空洞起来。
“还有，对你腿的事情，我十分抱歉。”
“但路是你自己选的。”
他不再理会陈豪的变化，视线从陈豪身上收回，看向在一边面露凶光的李总。
他知道自己逃脱失败，后面必将迎来残酷的报复。
已经有人为李总处理好了脖颈上的伤口，白色的绷带将他的脖子围的粗了一圈，显的更加滑稽。
陈文清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脊梁依旧挺拔：“李总，我承认我输了。”
“江鸿哲是不可能会来的，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时保镖已经给李总搬来了一个舒适的沙发，李总瘫在沙发上嘴角露出一股狞笑。
“陈编辑果然好胆色，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李总这次并没轻浮地叫陈文清美人，而是唤成了正式的称呼。
“只可惜信错了人，功败垂成。”他瞥了旁边的陈豪一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你做的很好，必有重赏，下去吧，这次我要好好会会陈编辑！”
“让他感受下得罪我的下场！”他满是肥肉的脸上凶光乍现。
陈豪面露喜色，看着李总的模样哆嗦了一下，神色木然的看了一眼陈文清，消失在夜色里。
陈文清马上就会下场惨烈，可是为什么他并不快乐？
陈文清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他不认为李总会放过自己，求饶只会激发他的兽性，让自己处境更加艰难。
“你不害怕？”李总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说。
窒息感扑面而来，陈文清依旧直视着李总的眼睛，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害怕，可是……害……怕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