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
白鸟的生物钟让他准时醒来。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看向床边——地铺上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虽然手法生疏，边角歪斜，但能看出是努力整理过的。
他愣了一下，起身走出卧室。
客厅里没有人，浴室也没有。一丝莫名的紧张掠过心头。难道走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厨房传来一点极其轻微的响动。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只见那个瘦削的身影正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像是在站岗，又像是无处可去。听到白鸟的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浅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白鸟松了口气，随即感到有些好笑。他看起来洗了脸，头发也稍微梳理过，穿着那身不合身的睡衣，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怎么不穿鞋？”白鸟皱了下眉，去玄关把那双大拖鞋拿过来，放在他脚边。
少年默默地穿上鞋，亦步亦趋地跟着白鸟走到客厅。白鸟去倒水，他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白鸟去拿晨报，他就跟在两步远的地方；白鸟在沙发坐下，他就安静地站在沙发旁边，眼神始终追随着白鸟，像个小影子。
白鸟终于忍不住，放下报纸，看向他：“你……不用一直站着。可以坐。”他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
少年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在那沙发的边缘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拘谨得像个上课的小学生。
白鸟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烦躁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点无奈，有点好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软。
“你叫什么名字？”白鸟尝试着沟通。
少年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气音，然后又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白鸟没听清，但他没有追问。看来沟通需要时间。
早餐是牛奶燕麦和烤吐司。白鸟给自己做了一份，也给少年准备了一份。少年吃得很慢，很仔细，依旧不发出一点声音，但会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早餐，白鸟需要处理一些工作邮件。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少年就搬了个小凳子，安静地坐在书房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只是看着他。
这种无声的、全方位的跟随，让白鸟有些不适，但又奇异地无法生气。他叹了口气，从书架上找出一本旧的绘图本和一支铅笔，递给少年：“如果无聊，可以画点东西。”
少年接过本子和笔，抱在怀里，却没有画，只是继续看着他。
整个上午就这样过去。白鸟工作，少年就在不远处安静地待着，像一只认定了主人的小动物。
午后，阳光正好。白鸟决定出去买点日用品，顺便给少年买几件合身的衣服。他拿起钥匙，少年立刻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明白无误地传达着“带我一起”的请求。
白鸟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吧。”
出门的过程像是一场拉锯战。少年紧紧跟在他身后，几乎要贴到他背上，对街道上的车流和人流露出明显的恐惧，尤其是在过马路时，他会下意识地抓住白鸟的衣角，过完马路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松开。
买了衣服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回来，白鸟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进门的少年，忽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需要了解更多，也需要给这个孩子找点事情做。
晚上，白鸟拿出纸笔，尝试着更正式地沟通。他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白鸟”，然后推过去，指了指自己。
少年看着那两个字，眼神专注。
白鸟又写下“你？”，然后指了指他。
少年盯着那个“你”字看了很久，手指微微颤抖， finally，他拿起笔，极其笨拙地、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字——
白枭。
字迹稚嫩，甚至有些笔画错误，但能辨认出来。
白枭。白鸟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原来他叫白枭。有一个名字，总算是个开始。
“白枭。”白鸟念出声，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白枭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白鸟又尝试着写下一个简单的数字“1”，然后放了一颗糖在旁边。
白枭看看数字，又看看糖，眼中充满迷茫。
白鸟心里有了猜测。他换了一种方式，拿出一堆积木，开始教他数数。从1到5，反复地数，配合着实物。
白枭学得很慢，注意力似乎很难长时间集中，眼神经常飘忽，像是被困在某种迷雾里。但他异常认真，努力地跟着白鸟的节奏，嘴唇无声地翕动着，模仿着口型。
教了将近一个小时，白鸟觉得有些疲惫。他停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白枭立刻不安起来，以为自己做得不好，眼神变得怯懦，下意识地又想往后退缩。
白鸟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一软。他拿起一颗糖，剥开糖纸，递给白枭，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今天先到这里。你做得很好。”
白枭愣愣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糖果，又看看白鸟，迟疑地伸出手，接过了那颗糖。他没有立刻吃，只是紧紧攥在手心里，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奖赏。
灯光下，他微微低着头，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嘴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白鸟捕捉到了那个微小的弧度，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所有的不便和被打乱的秩序，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好像……捡到了一个非常麻烦，但又有点特别的“跟屁虫”。
而教育“跟屁虫”的第一课，虽然艰难，但似乎……有点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