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咬破舌尖的瞬间，尝到了青铜锈蚀的味道。血珠悬浮在唇边，映出七重扭曲的月光。他忽然想起幼时族中老萨满的话：\"当你的血开始说话时，记得听听它在说什么。\"
现在他的血在尖叫。
蜈蚣机械的咏唱化作实质化的音刃，将方圆十丈的竹林削成漫天青屑。陆萤的银蝶镖在声浪中炸成金属齑粉，那些闪烁的粉末却诡异地聚拢成银河旋涡，将音刃尽数吞噬。她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晶化的指尖。
蜈蚣飞溅的金属碎片在空中组成微型浑天仪。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那些碎片便化作流星雨砸向机械蜈蚣的关节处。每颗\"流星\"命中时，都有一具人体标本从机械上脱落，落地便融化成血泥。
\"慕容！\"彦卿的雪鸿剑突然脱手飞出。少年剑客的右臂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面星光流转的经脉。剑身插入机械第三颗头颅的眼窝，剑格处的星形宝石迸发出超新星般的强光——那光芒里浮现出古老的记忆碎片：银甲骑士将剑刺入自己胸膛，血线顺着剑身上的星纹倒流，最终在剑柄处凝结成蓝宝石。
莫斯的膜翼不受控地张开。左翼的狼毛根根直立，右翼的星光脉络则开始吸收周围的光线。他感到有冰冷的手指在脊椎上写字，每个笔画都带着星尘的灼痛。当蜈蚣机械中央的暗物质核心射来时，他的战斧自动迎击——斧刃与暗物质接触的瞬间，整个时空仿佛静止了。
静止的空间里浮现出司徒镜的脸。这张本该陌生的面孔，却让莫斯觉得异常熟悉。\"容器97号。\"司徒镜的声音像是千万只蜜蜂振翅，\"你比前96个都优秀。\"
战斧上的狼首纹突然活过来，一口咬住暗物质。莫斯趁机挣脱精神控制，却发现加戎正站在机械顶部。狼人少年的水晶铠甲已经破碎，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银色藤蔓。
\"少主...\"加戎的瞳孔里闪烁着星图。
突然，那些与莫斯相似的青年突然同时睁开眼睛。他们的膜翼疯狂生长，最终交织成血色罗网，将包括加戎在内的整台机械包裹其中。
\"加戎！！！\"莫斯的咆哮震碎了三丈内的所有石块。后背疤痕里的血晶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膜翼扩展一倍。当他冲向机械时，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涌出银灰色雾气——和祭坛上的一模一样。
陆萤的结晶化突然逆转。她挥手投出银蝶在空中化作十二柄水晶短剑，每一柄都精准刺入培养舱的观察窗。被刺中的前代容器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他们的膜翼开始枯萎脱落。
彦卿的雪鸿剑突然从机械眼窝里倒飞回来。剑身完全变成透明晶体，少年接剑的瞬间，整条右臂立刻被星纹覆盖，这个过程开始的瞬间，他的皮肤下骤然爆发出夺目的紫金色光芒，星蓝色与紫金色在他的右臂交叠闪烁，宛如争夺地盘的两只猛兽。
机械蜈蚣在此时彻底崩塌。无数人体标本如雨坠落，每个摔碎的头颅里都滚出微型星盘。这些星盘自动拼合成完整阵图，将众人笼罩在血色光柱中。莫斯感到后背疤痕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对膜翼正在强行重生！
光柱轰鸣，慕容晴的星盘碎片突然组成锁链，将陆萤猛地拉开。就在这瞬息之间，光柱中央浮现出司徒镜的虚影。这个穿着现代服饰的男人，却长着与冰棺女尸一模一样的复眼。
\"优秀的实验体总会反抗。\"司徒镜的虚影伸手按向莫斯额头，\"让我们看看你的记忆深处...\"
莫斯的视野突然分裂，三天前的梦境里，银发少女说的其实是：\"醒来吧，第97号容器。\"
最可怕的记忆来自襁褓时期。母亲抱着他站在某个青铜门前，门上的狼首浮雕说：\"这个能承受97%的融合度。\"而母亲回答：\"那就叫他莫斯(moth)吧，终究要扑向火焰的飞蛾。\"
\"明白了吗？\"司徒镜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你从出生起就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莫斯的膜翼完全展开，翼展已达三丈。左翼的狼毛褪去，露出下面与右翼相同的星光脉络。他感到有东西正在脊椎末端生长——第三条肢体，某种介于尾巴与触手之间的器官。
慕容晴突然冲进光柱，她的左眼迸发出紫金色的光辉，右手持着半块星盘碎片刺向司徒镜虚影。
碎片刺入虚影的瞬间，司徒镜露出吃痛的表情。光柱出现裂缝，陆萤立刻甩出天璇院女生必备的缠袖缠住莫斯腰部。彦卿的雪鸿剑则插入地面，剑气化作冰霜路径蔓延向光柱裂缝。
\"现在！\"慕容晴的声音听上去空灵，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威严，\"莫斯！回想你真正的...\"
司徒镜的虚影暴怒地冲了上来要撕碎慕容晴——莫斯看到了，慕容晴微微偏头，那双紫金色光芒的眼瞳瞥了一眼司徒镜。
只听慕容晴轻声说：“放肆。”
那两个字似乎带着强大的魔力，司徒镜的虚影顷刻间湮灭了。
慕容晴转头看向莫斯，说出了步离人族群中的那句最古老的谚语：\"狼群永不臣服。\"
莫斯仰天发出一声怒吼，身上的所有异变全都消失不见，随着慕容晴的挥手，整个光柱轰然炸裂。
“哼，想不到此地竟然还有星陨族的祭坛，看来那个叫凌霄的，倒也有点本事。”看着在地上昏迷的几人，慕容晴淡淡地说，“罢了，星陨跟我族也算有点恩怨，就当了结这一段恩怨了。小丫头，使用了我的力量，你已经彻底回不了头了。”
“哦？是吗？”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慕容晴抬头，只见两个狐人正在树顶看着自己。
“狐人？几千年了，狐人已经敢直视狼群了不成？”
飞霄笑着说：“想不到堂堂步离王，居然只敢躲在小姑娘的身体里。”
“报上名来。”慕容晴露出异变的獠牙。
“飞霄。”
慕容晴——不，现在应该说是步离王——缓缓抬起右手，五指间缠绕着紫金色的电光。那电光不是普通的灵力技能，而是远古时期狼族与星辰立约时获得的天罚之力。
\"飞霄？\"步离王的声音从慕容晴喉咙里挤出，带着双重音色，像是两个时代的回响重叠在一起，\"狐族什么时候出了个敢直面狼王的小辈？\"
树梢上的飞霄轻盈跃下，落地时竟未激起一丝尘埃。她右手握着风刃，青色的气流在刃口流转；左手雷光闪烁，紫色电芒如活物般缠绕手臂。
\"几千年了，\"飞霄轻笑，狐耳在月光下微微抖动，\"步离王，时代变了。\"
话音未落，慕容晴的身体已经化作紫金色残影。她的指甲暴涨成爪，在空中划出五道撕裂空间的痕迹。飞霄却像早有预料，风刃横挡，青色气流与紫金光痕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气浪掀翻了方圆十丈的竹林，若是彦卿他们醒来，便能看到被斩断的竹竿切口处竟闪烁着星芒——步离王的每一击竟然都带着星辰之力！
\"躲在小姑娘体内很得意？\"飞霄突然出现在慕容晴身后，雷光直取后心。但步离王控制下的慕容晴以一个违背人体工学的扭曲姿势转身，张嘴咬住了雷刃。狐族的雷电在狼族獠牙间噼啪作响，却无法前进分毫。
慕容晴的嘴角撕裂了，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但步离王毫不在意，反而借着这个姿势猛然前冲，额头重重撞在飞霄额头上。飞霄倒飞出去，却在空中调整姿势，双足在竹林上轻点，借力反弹。
\"这个星陨族的祭坛，\"飞霄抹去鼻血，雷光在伤口处跳动，\"正好用来镇压你这老狼魂！\"
她腰间的青铜铃铛突然自动飞起，悬浮在两人之间。铃铛表面的星纹亮起，投射出立体星图。步离王控制的慕容晴脸色骤变，那些星图是仙舟联盟惯用的封印之术。
\"雕虫小技！\"慕容晴的喉咙里滚出低吼，她的左眼瞳孔完全变成紫金色，瞳孔倒竖，右眼却保持着人类的黑瞳，显得格外诡异。她双手结印，地面突然隆起数十根血晶尖刺，从各个角度刺向飞霄。
飞霄的风雷双刃舞成光球，斩断血晶的同时，她口中念诵起古老咒语。青铜铃铛的声响突然变得刺耳，每一声铃响都让慕容晴身体一颤。莫斯惊讶地发现，慕容晴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要破体而出。
\"你以为凭这小玩意儿就能对付我？\"步离王的声音开始扭曲，慕容晴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左眼，\"这具身体虽然脆弱，但血液足够我——\"
话未说完，飞霄已经突进到她面前。雷刃刺入慕容晴肩膀的瞬间，步离王终于发出一声痛吼。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千百头狼同时嚎叫。声波具象化成紫金色波纹，将飞霄狠狠推开。
飞霄撞断三根石柱才停下，嘴角溢出血丝。但她却在笑：\"看来，这个人类小姑娘的身体确实不适合你。你现在太弱了。\"
竹林树梢上，躲在暗处观战的椒丘看到飞霄嘴角溢出的血丝，不由得担心起来：“一边压制月狂，一边还要注意下手的分寸。若是能放开手打…”
\"弱？\"步离王的声音分裂成两个声部，\"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弱！\"
慕容晴——或者说半狼化的怪物——突然四肢着地。地面龟裂，她原先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两个深深的爪印。飞霄架起双刃格挡，却被一爪拍飞数十米。风刃上出现裂痕，连奔涌的雷光都黯淡了几分。
飞霄在空中调整姿势，突然将雷刃掷向地面。雷光入土的刹那，整片竹林的地下亮起复杂纹路——那是她提前布置的阵法！雷光顺着纹路蔓延，最终在步离王脚下形成雷电牢笼。
\"你以为这种把戏——\"步离王的话戛然而止。她发现雷电牢笼的纹路与青铜铃铛投射的星图完美契合。两重封印叠加，慕容晴的身体突然僵直，左眼的紫金色光芒开始明灭不定。
\"狐族的小聪明...\"步离王的声音开始虚弱，但杀意更甚，\"但你别忘了，狼最擅长...\"
慕容晴突然咬断自己舌尖，血箭直射飞霄面门。飞霄侧头避开，却见那血珠在空中拐弯，正中青铜铃铛。沾染狼血的铃铛瞬间锈蚀，星图阵法出现裂痕。
\"破釜沉舟！\"步离王长啸，慕容晴的身体爆出一团血雾。那些血珠在空中凝结成数百根细针，暴雨般射向飞霄。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彦卿不知何时已经苏醒，雪鸿剑插入地面，剑气化作冰障。血针大部分被挡下，但仍有数十根穿透冰层。飞霄的风刃舞成光幕，却还是被三根血针击中肩膀。
血针入体的瞬间，飞霄脸色大变。那不是普通的攻击——每根血针里都包裹着一缕步离王的意志，正在她体内横冲直撞。
\"滋味如何？\"步离王冷笑。慕容晴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皮肤下不断有血珠渗出，但她站得笔直，仿佛疼痛与她无关，\"狼族的血，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飞霄单膝跪地，冷汗浸透后背。她能感觉到那些入侵的意志正在寻找什么——是她的记忆？还是她的力量源头？突然，她腰间的另一个铃铛自动飞起，这个铃铛是木质的，表面刻着狐族图腾。
\"你以为只有你会附体？\"飞霄突然笑了，她一把抓住木铃铛捏碎。粉末中跃出一只九尾狐的虚影，瞬间没入她体内。
飞霄的瞳孔变成竖瞳，身后浮现出九条尾巴的虚影。她肩头的血针被逼出，伤口处冒出青烟。当她再站起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优雅、古老，带着狐族特有的狡黠与威严。
\"青丘之灵...\"步离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迟疑，\"你竟然能请动祖灵附体？\"
\"怎么说呢？\"飞霄轻抚自己受伤的肩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我跟这家伙的故事稍微有点复杂。\"
她突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步离王背后。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简单的一记手刀。但这一击精准砍在慕容晴后颈的某个穴位上。
慕容晴的身体剧烈抽搐，步离王的咆哮与少女的惨叫混在一起。紫金色光芒从她七窍中溢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狼首形象。
\"滚出去！\"飞霄双手结印，九条尾巴虚影同时刺向那团紫金光雾。每一条尾巴尖端都亮起不同颜色的火焰。
飞霄淡淡地看着火焰：“【丰饶】…”
步离王的魂体在火焰中扭曲，发出不甘的怒吼：\"若非这具身体太弱...若非封印还在...你们这些蝼蚁...\"
\"败者的哀嚎。\"飞霄冷声道，九火合一，将紫金光雾彻底炼化。最后一刻，那光雾中突然射出一缕细丝就要钻入不远处昏迷的莫斯体内。
“偶隅顽抗！”飞霄挥手，火焰席卷而出将那道细丝焚烧殆尽。
飞霄身上的九尾虚影渐渐消散。她踉跄了一下，嘴角又溢出血丝。强行召唤飞黄与她灵魂附体对她负担极大，更何况之前还中了步离王的血针，差点就要引动她的月狂。
她走到慕容晴身边，轻轻抱起奄奄一息的少女。慕容晴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吐出几个血泡。
\"别说话，\"飞霄的声音柔和下来，与方才战斗时的凌厉判若两人，\"步离王已经离开了你的身体。\"
慕容晴的右眼流下一滴泪。那滴泪在月光下竟然泛着紫金色，落地时化作一颗小小的血晶。
飞霄看着那颗血晶，狐耳微微抖动。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慕容晴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
\"她...情况怎么样？\"彦卿跑过来。
飞霄没有立即回答。她取出一个小玉瓶，将里面的青色液体滴在慕容晴额头。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少女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步离王的意志在她体内停留太久，\"飞霄收起玉瓶，\"她的经脉、内脏甚至灵魂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彦卿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她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小弟弟，到你了。”
彦卿抬头，眼瞳倒映着微笑的飞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