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炼狱”大地，踩上去的感觉很奇怪。
不像泥土那么软，也不像岩石那么硬。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还会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
胖子低头一看，脚下踩碎的是一块半透明的晶体，里面隐约封印着一把断裂的飞剑，剑身上还刻着“莫欺少年穷”几个字。
“这……这是金手指？”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蹲下身想要捡起来，但手刚碰到，那晶体就化作了一捧灰烬，随风飘散。
“别乱动。”李修沉声说道，“这里埋葬的，都是曾经的‘主角’。每一个碎片，可能都代表着一段波澜壮阔却又戛然而止的人生。给他们点尊重。”
四周全是这种残骸。有巨大的机甲手臂，像墓碑一样插在地上；有破碎的系统面板，还在微弱地闪烁着“任务失败”的红光；还有一些早已风化的人形雕塑，保持着向天怒吼的姿势。
这就是数据的坟场。无论你生前多么风光，无论你是修仙大能还是星际统帅，只要被判定为“无用数据”，最终的归宿都是这里。
“修哥……我有点慌。”胖子缩了缩脖子，紧紧握着手里的能量枪，“我怎么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咱们看？”
“不是感觉。”林妍手中的水晶球此刻变成了浑浊的灰色，她脸色苍白地环顾四周，“这里的怨气太重了。每一个碎片都在呐喊，都在质问……为什么被抛弃的是他们。”
李修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荒原的尽头。
在那里，有一座黑色的“山”。
随着他们不断靠近，那座“山”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那不是山。
那是一艘飞船。一艘巨大无比、几乎顶天立地的飞船残骸。
它的造型古朴而苍凉，舰体上布满了岁月的伤痕和巨大的裂口。虽然已经锈迹斑斑，虽然已经半截埋入土中，但那股曾经横渡星海、开天辟地的霸气，依然扑面而来。
在舰首的位置，隐约可见两个巨大的古篆字，虽然已经模糊，但李修一眼就认了出来。
【盘古】。
而在“盘古”二字的下方，还有一个更加刺眼的编号：
【0-0】。
“这就是……初代盘古号？”胖子张大了嘴，仰望着这艘如同神迹般的巨舰，“这也太大了……咱们那艘跟这一比，简直就是个儿童玩具车啊！”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安宁的数据流在眼中疯狂刷屏，“扫描显示……它的核心反应堆……还在跳动。虽然很微弱，但它还‘活’着。”
“活着？”李修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轰鸣声响起。
那艘巨大的0号残骸，突然震动了一下。
从舰首那个巨大的裂口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
因为距离太远，那个人影看起来只有蚂蚁大小。但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炼狱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一股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威压，如同泰山压顶般降临。
这股威压里，混合着修仙者的灵压、赛博强者的磁场，还有一种……属于“神”的冷漠。
“他来了。”李修握紧了手中的枪，手心里全是汗。
那个人影并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轻轻一步跨出。
下一秒，空间折叠。
他直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悬浮在离地三米的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当李修看清这个人的脸时，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连呼吸都忘了。
哪怕是胖子，此刻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那个身影，结结巴巴地说道：“修……修哥？你……你咋上去的？”
是的。
那个“守门人”，长得和李修一模一样。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形，甚至连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但他又不是李修。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色的金属质感，双眼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的虚无，里面流淌着红色的乱码。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帝袍——那是李修曾在幻境中见过的“天帝战甲”，但此刻这件战甲已经完全被黑色的数据触手缠绕、侵蚀，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诅咒之物。
“又来一个。”
守门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苍老，像是两个生锈的齿轮在摩擦，听不出任何人类的情感。
“第一万三千六百四十二次。”守门人歪了歪头，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李修，“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我’，都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都以为自己能打破这个轮回。”
“你……也是我？”李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是你。”守门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或者说，我是‘也是’你。我是第0号序列的李修。也是第一个……失败的李修。”
“失败？”李修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看来你还没明白。”守门人缓缓降落，脚尖离地三寸悬浮着，“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回收站。所谓的‘飞升’，所谓的‘超脱’，不过是系统筛选‘完美数据’的过程。”
“我们，都是小白鼠。都是备选方案。”守门人指了指身后那片无尽的残骸，“不合格的，就会被扔到这里。而被判定为‘极具潜力但不可控’的，就会像我一样，被锁在这里，成为看门狗。”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李修冷冷地问道，“劝退我？”
“不。”守门人摇了摇头，抬起右手。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无数黑色的数据流在他手中汇聚，形成了一把造型狰狞的黑色长刀。
“我的任务设定是：清除一切试图接近0号核心的‘后来者’。”
“因为只有杀了你，吞噬了你的数据，我才能维持这一丝苟延残喘的意识。这就是……养蛊。”
守门人的眼中突然爆发出一团红光，杀意如实质般爆发。
“别怪我。要怪，就怪这个操蛋的世界。”
“这借口，找得比剧本还假！”李修突然大笑一声，猛地举起霰弹枪，“想吃我？那得看你的牙口好不好了！既然你是个失败品，那就给老子乖乖躺回垃圾堆里去！”
“林妍！精神冲击！安宁！干扰他的逻辑链！胖子！把你兜里剩下的所有炸弹都给我扔出去！”
“动手！”
李修一声怒吼，率先扣动了扳机。
“轰！”
符文霰弹枪喷出金色的火焰，子弹带着破魔属性，呼啸着冲向守门人的面门。
然而，守门人只是轻蔑地一笑。
他甚至没有挥刀，只是微微一侧头，子弹就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紧接着，他抬起左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按。
“系统权限：重力倍增。”
“砰！”
李修四人只觉得身上突然压了一座大山，瞬间被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胖子更是脸贴着地，挤成了大饼。
“太弱了。”守门人一步步走向李修，手中的黑色长刀拖在地上，划出一串火花，“连系统的底层权限都没摸到，凭什么跟我斗？”
他走到李修面前，举起长刀，刀尖对准了李修的眉心。
“结束了，第一万三千六百四十二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修趴在地上的手中，那枚一直在发烫的硬币，突然滚落了出来。
“叮——”
硬币在沉重的重力下，竟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
守门人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死死盯着那枚硬币，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了一丝……迷茫？
“这是……”守门人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不可能……这个变量……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李修虽然被压得喘不过气，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破绽。
“变量？”李修咬着牙，拼尽全力抬起头，露出一个狞笑，“老子就是最大的变量！胖子！现在！”
原来，就在刚才硬币滚落吸引守门人注意力的瞬间，李修已经悄悄给胖子打了个手势。
胖子虽然被压得动弹不得，但他那只机械臂（之前在集市被清道夫打坏了一部分，临时换了个机械抓手）是可以脱离身体控制的！
“走你！”
胖子的机械抓手猛地弹射而出，不是攻击守门人，而是直接抓住了守门人腰间挂着的一块破旧的玉佩——那是守门人身上唯一看起来不像数据，而像实物的东西！
“咔嚓！”
玉佩被抓了下来。
随着玉佩离体，守门人身上的黑色数据流突然剧烈紊乱起来，压在众人身上的重力瞬间消失。
“啊啊啊啊！”守门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捂着脑袋踉跄后退，“那是……我的……记忆！我的……人性！”
“趁他病，要他命！”李修猛地弹起，一脚踢飞地上的硬币，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精准地卡在了守门人那把黑色长刀的刀柄缺口处。
“这波操作，秀到我了！”胖子大喊一声。
“冲过去！进0号残骸！”李修没有恋战，他知道这个守门人不是他们能彻底杀死的，唯一的生路，就在那艘飞船里！
四人连滚带爬，趁着守门人陷入混乱的间隙，疯了一样冲向那艘巨大的盘古号0号残骸的裂口。
身后，传来守门人凄厉的嘶吼声：“别进去！那是……陷阱！那是……真相！”
但李修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有些真相，哪怕是陷阱，也必须亲眼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