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观察者”的目光来得突兀,去得也同样迅速。
那道目光仿佛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餐桌上的菜色,对“创世纪”这道新奇的“菜品”产生了一丝兴趣,随手打上了一个“待品尝”的标签,然后便移开了视线,去关注更重要的事情。
深渊裂缝在失去了能量支撑后,开始快速地收缩、闭合,最终化作一道细微的空间褶皱,消失不见。龙之谷那被染成黑灰色的天空,也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尽管依旧阴沉,但至少不再那般死寂。
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以及那道令人绝望的目光,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驾驶舱内,那急促的深红色警报声,以及李啸后背上那湿冷的汗水,都在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标记’……是什么意思?”李啸的声音有些干涩。
【根据数据库中的零星记载推测,‘标记’意味着我们的位面坐标,已经被对方记录在案。】天衍AI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人不寒而栗,【我们从一个‘未被发现的野生渔场’,变成了一个‘挂上号的预约病人’。对方此刻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当它有空的时候……祂会回来的。】
李啸沉默了。
一个“小兵”级的深渊领主,就需要他拼上所有底牌,甚至赌上性命进行疯狂的“跨界创造”才能勉强战胜。而一个远超其上的“观察者”,仅仅是一道目光,就让创世纪机甲的系统濒临崩溃。
这种等级的敌人,已经超出了他目前能够理解和对抗的范畴。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未知。可能是一万年,也可能……是下一秒。】
驾驶舱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压力,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李啸的心头。他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某个位面的敌人,而是一个庞大、恐怖、以吞噬世界为生的“深渊文明”。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内心的不安强行压下。想再多也无用,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前最要紧的,是处理好眼前的一切,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地……变强!
他操控着创世纪机甲,缓缓降落在地。百米高的钢铁巨人,动作却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它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神机营战士的遗骸,来到了那头已经陨落的金龙尸身旁。
在那里,重伤垂死、刚刚将“魔能水晶”推给他的那头幼龙,不知何时又苏醒了过来。它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半透明,但它依然挣扎着,用头颅轻轻蹭着自己母亲那冰冷的尸体,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看到创世纪机甲的靠近,幼龙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当它感受到机甲上传来的、属于李啸的那熟悉的气息时,警惕又化为了深深的悲伤与……感激。
是这个人类,虽然来历不明,但他遵守了约定,为了守护龙之谷而浴血奋战。是这个人类,创造出了这尊不可思议的战争兵器,斩杀了那尊连它母亲都无法匹敌的深渊领主,为整个龙族报了血仇。
此刻,它不再是幼龙了。随着母亲的陨落,它在一瞬间长大,成为了龙族最后一条,也是唯一的金龙。
它背负起了整个种族的未来。
“人类……”一道稚嫩但清晰的意念,传入了李啸的脑海,“感谢你……为龙族所做的一切。”
李啸解除了与机甲的神经连接,打开驾驶舱,从百米高空一跃而下,利用外骨骼装甲的缓冲稳稳落地。他走到金龙面前,看着它那双巨大的、悲伤的眼睛,沉声道:“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而且,令堂的牺牲,也是为了救我。该说谢谢的,是我。”
金龙沉默了片刻,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表示敬意。
“龙族,有恩必偿,有仇必报。仇,你已经替我们报了。现在,是偿恩的时候。”
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嘴,吐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散发着七彩光晕的、仿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龙鳞。
另一样,是一枚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画面在流转的菱形水晶。
“这是‘龙语印记’。”金龙的意念解释道,“拥有它,你将获得直接与元素沟通、并有限度地操控它们的力量。这是我们龙族最核心的传承之一,施法权等同于龙王。从今以后,你便是龙族永远的朋友,所有元素都将为你所用。”
李啸心中一动。这不就是魔法世界中,法师们梦寐以求的“元素亲和”的顶级版本吗?可以直接操控元素,这意味着他以后甚至不需要念咒,就能瞬发威力巨大的魔法!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超级外挂!
“而这个……”金龙的目光转向那枚水晶,意念变得无比凝重,“这是我母亲在临死前,从她的龙魂中剥离出的‘记忆龙晶’。里面……记载着关于这个世界,以及‘神格碎片’的……终极秘密。她说,你有权知道这一切。”
李啸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世界的真相!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了这两件赠礼。
“我……该如何返回我的世界?”李啸问出了眼下最关心的问题。他归心似箭,每在这里多待一秒,他对曾璇和冷月凝的思念与担忧就加深一分。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告诉她们自己还活着,并且……变得更强了。
【指挥官,不建议现在进行位面传送。】天衍AI的声音及时响起,【刚才的战斗,尤其是最后‘观察者’的凝视,导致本位面的空间壁垒极度不稳定,布满了我们无法预测的能量乱流和空间陷阱。此时强行开启传送门,成功率不足10%。更大的可能是,我们会迷失在无尽的次元夹缝中。】
李啸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回不去了?暂时……回不去了?
一股强烈的焦躁与失落感涌上心头。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回到那个有她们在的世界。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在外面打得遍体鳞伤的孩子,只想立刻回家,哪怕只是听一句她们的数落或抱怨。
“我明白了。”他压下心中的情绪,对金龙点了点头,“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直到空间稳定。在此期间,我会帮助你们重建龙之谷。”
金龙巨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感激。
在安顿好一切,并指挥着还能动弹的神机营残部开始清理战场、回收深渊领主尸骸(那可是顶级的炼器材料)之后,李啸找了一个僻静的山洞,终于拿起了那枚“记忆龙晶”。
他将自己的精神力,缓缓探入其中。
嗡——
他的意识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入,斗转星移,时空变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无垠的星空之中。
在他的下方,是一颗生机勃勃的、与他现在所处的魔法世界一模一样的星球。
突然,远方的宇宙空间中,出现了剧烈的涟漪。一艘艘造型古朴、巨大无比、却又充满了超前科技感的青铜飞舟,撕裂空间,跃迁而至!
李啸的瞳孔,在看清那些飞舟的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些飞舟的船舷上,都铭刻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徽记——一个由无数齿轮与星轨构成的、代表着“天衍”的徽记!
这是……天衍宗的舰队?!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舰队的另一侧,虚空开始大规模地塌陷,一个个巨大而狰狞的深渊裂缝被打开,无穷无尽的深渊恶魔,如同蝗虫般从中涌出!
一场无比惨烈的、波及了整个星系的宇宙战争,就此爆发!
李啸看到了那些飞舟上,走下一个个身穿道袍、仙风道骨,但手中却拿着各种光剑、能量炮的“仙人”。他们与深渊恶魔疯狂地厮杀在一起。
这就是这个世界传说中的“众神”!
他们……是天衍宗的人?!
战争的惨烈超乎想象。不断有飞舟被恶魔的巨爪撕碎,不断有“神明”在深渊的围攻下陨落。
最终,在一尊比李啸杀死的领主还要恐怖百倍的“深渊君王”的亲自出手下,天衍宗的这支远征舰队,全军覆没。
最后一艘旗舰,在即将被摧毁的瞬间,启动了自毁程序。旗舰的核心动力室,五块巨大的、不规则的水晶,被一股力量强行弹出,撕裂大气层,坠向了下方那颗生机勃勃的星球。
其中一块水晶,在坠落过程中,与旗舰的某个子系统模块意外融合,最终化作了……李啸的“背包”。
而另外四块,则散落在了世界的四个角落。
李啸的意识轰然剧震,仿佛有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所谓的“神格碎片”,所谓的“世界之心”,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东西!
它们赫然是……天衍宗远征舰队旗舰的能量核心!
李啸的意识从龙晶记忆中挣脱出来,浑身冷汗,大口喘息。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重塑。所谓的众神,不过是天衍宗的先驱。所谓的魔法世界,不过是一个被选中的战场。而他自己,以及他赖以为生的背包系统……从一开始,就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跨越了万古的棋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