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混合着浓烈的臭氧和焦土的气息，是陈凡恢复意识时捕捉到的第一缕感官信息。
他猛地睁开眼，战术目镜的显示屏上布满了红色的雪花点，刺耳的电流“滋啦”声在耳边狂响。那道冲天而起的蓝色光柱所爆发的空间冲击波，远比他们预估的要恐怖。
“咳……咳咳……”他试图坐起身，却牵动了五脏六腑，喉咙里一阵腥甜，剧烈地咳嗽起来。外骨骼装甲的胸甲部分严重变形，几块“龙鳞”陶瓷片已经碎裂脱落，露出了下面焦黑的内衬。
“报告……状态！”陈凡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他强忍着眩晕，用力锤了一下头盔侧面，重启了视觉系统。
雪花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他们依旧在山谷边缘的山坡上，但周围已经狼藉一片。原本藏身的岩石被冲击波震成了齑粉，队员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大部分都处于昏迷状态。
“雷诺……收到……”通讯频道里传来雷诺队长粗重的喘息声，他离得最远，伤得似乎也最重，一条机械臂不自然地扭曲着，“第一小队……全员失去……战斗力……需要……支援……”
“林悦！林悦！”陈凡的心猛地一沉，他扭头看去。
不远处，林悦的装甲背部朝上，趴在一个浅坑里，一动不动。她那台宝贝的便携式电脑被甩出了十几米远，屏幕碎裂。
“该死！”
陈凡怒吼一声，肾上腺素带来的力量让他暂时压下了伤痛。他一个翻滚起身，踉跄着跑到林悦身边，将她翻了过来。
面罩下的脸庞，苍白如纸。
陈凡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启动了外骨骼的医疗诊断程序，扫描了她的生命体征。
“警告：检测到严重脑震荡，肋骨断裂三根，轻微内出血……”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像一把重锤砸在陈凡的心上。
“博士……”林悦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道缝隙，她的声音比蚊子哼还要小，“我……我的眼镜……好像……丢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她的眼镜！
陈凡又气又急，却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抓起一支强效镇痛剂和纳米修复液，隔着作战服，狠狠地扎进了她的手臂。
“别说话！保存体力！”
就在这时，山谷下方，传来了嘈杂的呼喊声。
“他们在那里！”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陈凡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山谷中，那片巨大的挖掘坑周围，火把亮如白昼。上百名暗影教徒和那些全副武装的雇佣兵，正黑压压地朝着他们所在的山坡合围而来。
那道冲天的光柱虽然消失了，但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幽蝠”无人机早已在冲击波中解体，他们失去了空中视野，也失去了最后的隐蔽手段。
“雷诺！还能动吗？带上伤员，向后撤退！快！”陈凡一把将林悦背在自己身上，外骨骼的动力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妈的……这些杂碎……”雷诺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拖起身边两名昏迷的战士，向后山爬去。
卡尔和艾琳也醒了过来，他们搀扶着其他队员，狼狈地向森林深处逃窜。
但敌人的速度更快。
“咻——”
一支裹挟着暗影能量的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擦着陈凡的耳边飞过，深深地钉在了他面前的树干上。黑色的能量瞬间扩散，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化！
“是暗影猎手！”艾琳失声尖叫，“他们能通过阴影跳跃！我们跑不掉的！”
话音未落，他们撤退的路线上，几团黑雾凭空出现，凝聚成三名手持黑弓的暗影教徒，冰冷的箭尖对准了他们。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更让陈凡感到绝望的是，他手腕上的通讯器。
自从那道光柱升起后，“奥丁”那断断续续的警报声，就彻底消失了。无论他如何调试，通讯器都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忙音。
与地球的最后一点联系……也断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绝望，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淹没了陈凡。他能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硫磺味，那是暗影魔法的气息；他能听到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咒骂声，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背上林悦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燕京……方舟……
他连老家是否还存在，都不知道了。
“博士……放下我……你快走……”林悦虚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你是大……大脑……不能……死在这里……”
“闭嘴！”陈凡的眼睛红了，“我一个都不会丢下！”
他猛地停下脚步，将林悦交给身旁的卡尔。他转过身，面对着黑压压追上来的敌人，缓缓抬起了手臂上仅存的，还未损坏的微型脉冲炮口。
“雷诺！带他们走！这是命令！”
“博士！”雷诺目眦欲裂。
“走！”
陈凡启动了外骨骼的全部能源，幽蓝色的电弧在他身上跳跃。他像一尊孤傲的战神，独自面对千军万马。
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他忽然愣住了。
他看到，在他战术目镜的视野边缘，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正在悄然浮现。
那是一个由无数光点组成的、不断旋转的复杂图腾。图腾的中央，一个微弱的、闪烁着红色的箭头，正指向他们侧后方……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悬崖峭壁。
这不是“奥丁”的提示。
这也不是方舟实验室的任何一种战术标记。
这更像是……某种来自远古的、跨越了时空的……指引。
当陈凡按照那个神秘箭头的指引，将手按在悬崖上时，岩石没有传来冰冷的触感，而是像水波一样荡漾开。他的手，穿透了岩壁，触碰到了一片无法形容的虚无。一行古老的文字在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守门人’的后裔，欢迎回家……但，你来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