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本将不怪你们，毕竟……你们未曾与万剑山那群剑修交过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明明是他违抗圣命在先，经这三寸不烂之舌一番周旋，倒显得是他们这些驰援的都尉不识大体了。
众人胸中郁结着一口闷气，却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几分。
蒙栗转身之际，嘴角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张都尉，且看眼前这片战场。”
张都尉趋步上前，目光扫过这片开阔地。
草间几只野兔正低头啃食，凛冽的西风卷着落叶盘旋而下，远处山峦起伏，不见半点异样：“将军，一切如常。”
镇西将军微微颔首：“确实。”他忽地抬手，指向远山之上的苍穹——那里不过是飘着几朵寻常的云絮罢了。
见众都尉面露困惑，蒙栗眼中寒芒一闪：“诸位莫非不知，那云层之中藏着多少剑修？”
此言一出，众都尉顿时色变，彼此交换着惊疑的目光。
“三千剑修尚可周旋，若是五千……”蒙栗的声音陡然转冷：“八千又当如何？\"
此地的秦军虽有四万精锐，但因筹备仓促，所携防御武器仅能抵御三千剑修之攻势。这也正是秦国不惜广发盟帖，召集各方联军共赴此役的重要缘由。
镇西将军眸光骤冷，字字如冰：“莫说其他，单是那三千剑修——若其同时祭出幻剑诀，百万飞剑凌空而至，瞬息间便能将这片战场夷为平地。”
话音未落，却又转为一声长叹：“西军儿郎随我征战多年，本将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枉送性命？”
东军张都尉闻言，眉峰陡立。
这位以骁勇着称的悍将素来视死如归，麾下将士亦是个个血性。此刻听得对方如此夸大剑修之威，心中不屑愈发浓重，指节已然在剑柄上叩出闷响。
然而眼中仍流露出敬重之色，抱拳道：“末将谨记将军教诲。”
旋即话锋陡转，声如铁石：“但我等行伍之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马革裹尸，本是军人本分。”
说罢单膝及地，甲胄铿然作响：“恳请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前驱，万死不辞！”
镇西将军暗自叹息。他本已打定主意抗命对峙，若能以言辞说动诸将自是上策。
如今见众志难违，只得顺势而为，当即调整部署：以外军八都尉所率援军为先锋，本部西军压阵。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蒙栗此番抗命自有其深意。
最浅显的缘由便是：若朝廷当真决意征讨万剑山，何不将自己的“镇西”改为“征西”？
整个战场能够藏匿大军的地方只有两处。
飞舟载着士兵无法攀升太高，自然只能隐匿在群山之中。而剑修则截然不同，御空飞行对他们而言如同家常便饭，更何况此次事出突然，前来的都是些修为精深的老家伙。
正如蒙栗所料，此刻远山之上的云层中。先前见秦军迟迟未按计划进攻，这些剑修还颇感疑惑。此刻目睹秦军变换阵型，俨然一副即将出击的架势。
突然，一道浑厚豪迈的声音在云里响起：“哈哈哈哈，书澈老弟啊，想不到我们有生之年还能并肩作战！”
就在秦军上百艘军舰驶入公地之际，厚重的云层仿佛被无形巨手骤然撕裂，显露出隐匿其中的万剑山剑修。
只见他们周身骤然浮现出无数寒光，犹如星河倾泻，密密麻麻的兵刃在云间闪烁。
转瞬间，刀枪剑戟化作漫天流星，挟着凌厉破空之声从天而降。
秦军前锋仓促间结阵防御，却见第一波剑雨过后，十余艘飞舟已然千疮百孔，更有数艘当场爆裂坠毁。
而此刻下方公地更是满目疮痍，焦土之上遍布陨坑，熊熊烈火在残骸间肆意蔓延……
剑城这两日已不见骇人天象异变。
只是刺骨的寒风依旧裹挟着冬日的凛冽，在街巷间肆意穿梭。剑河干涸的河床依旧裸露，像一道未愈的伤痕，横亘在这座沉默的城池之中……
骚乱虽在上午稍歇，午后却有人开始试探官方底线。见依旧无人管辖，暴民们便故态复萌，再度掀起规模性的抢掠纵火，打砸破坏……
被软禁多时的苏长歌终于重获自由。苏家迅速组建了一支千人卫队，开始着手整顿苏街乱象。
这支队伍行动果决，仿佛手握名单般精准——对闹事头目一律拘捕，抗命者当场格杀；对胁从者则施以惩戒，责令其参与乱后重建。
随着四大家族合力施为，那些名门望族也纷纷遣出族中青壮子弟。
城中各处的骚动渐次平息，秩序得以重振。
当治安大队进驻新区，黑市等区域展开行动时，负隅顽抗的闹事者竟以命相搏，引发了大规模械斗。
眼见大势已去，绝望的暴徒们竟纵火焚屋，使得扫黑行动骤然转为救火抢险。
就在火势即将失控之际，天际忽降细雨。这雨来得蹊跷——雨丝虽细，却似有灵性般精准地扑灭每一处火头。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些痛失家园的百姓，当冰凉的雨滴触及面庞时，满腔悲愤竟如尘埃般被悄然洗去。
有人情不自禁地仰首张口，任由雨丝落入舌尖——那雨水不仅清冽解渴，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甘甜，恍若上苍垂怜赐下的琼浆玉露。
那些枯萎凋零的花草树木，竟在绵绵雨水的滋润下重获生机，先是悄然抽出嫩绿的新芽，继而绽放出娇艳的花朵，最终结出累累硕果。
这神奇的景象令人不禁怀疑：莫非春天提前降临，万物竟在这寒冬时节复苏？
此时干涸多日的剑河，在持续不断的冬雨浸润下，龟裂的河床上渐渐渗出清泉，转眼间便汇聚成齐臂深的溪流。
更令人惊叹的是剑城周边的群山，随着阵阵隆隆的地鸣，无数山涧清泉喷涌而出。
最为壮观的当属剑山——在那千仞绝壁的两侧，数道晶莹的水流破壁而出，最终交汇成一道飞珠溅玉的瀑布，宛如天降白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