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抱着怀里的小肉团，脚步走得飞快。
前面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带路，尖细的嗓音不停回响。
“魏侍卫长，快些，太后娘娘等着呢。”
魏昭额角渗出细汗。
他低头，压低声音对怀里的沈鸢嘱咐。
“小小姐，一会儿到了慈宁宫，您什么都别说。”
“要是太后问话，您就哭，哭得越惨越好。”
“剩下的，帝师大人会处理。”
他怀里的小人儿拱了拱，从披风的缝隙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那双异色的眸子滴溜溜转着，根本没有半点紧张。
魏昭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小祖宗，好像没听懂他的话。
慈宁宫。
殿内香炉里焚着上好的檀香，烟气袅袅。
气氛却冷得像冰窖。
容珩一袭白衣，站在殿中，周身的气压让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头都不敢抬。
他对面，丞相苏振远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太后娘娘！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那孽女沈鸢，心术不正，在书院公然使用妖术，害得小女苏芙身中剧毒，如今还昏迷不醒！”
“此等妖物若留在京城，必是大胤的祸害啊！”
高座之上，身穿凤袍的太后端坐着，面容雍容。
她没有看苏振远，目光落在容珩身上。
“帝师，你怎么说？”
容珩的嗓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
“我的人，我自会管教。”
“至于妖术之说，丞相大人请来的‘天师’，不是已经被证实是个藏着春宫图的骗子么？”
苏振远的老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那……那也是她心性歹毒！小小年纪便如此，长大了还了得！”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魏侍卫长、沈鸢小姐到——”
魏昭抱着沈鸢走进大殿，立刻单膝跪下。
“参见太后娘娘……”
高坐之上的太后见了沈鸢，紧锁的眉头瞬间展开，招了招手。“鸢鸢，到哀家这儿来。”
这语气，这态度。
稳了。
沈鸢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
魏昭将她稳稳放下，她立刻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太后跟前，熟练地抱住太后的大腿。
“太后娘娘，鸢鸢好想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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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苏振远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太后！就是这个蛇蝎心肠的丫头！此等心性，留在京中，必成大患啊！”
沈鸢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望向苏振远，小手在自己的袖子里摸了摸。
苏振远见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下一秒，沈鸢掏出了一块油纸包着的松子糖，递到嘴边舔了一口。
她含混不清地开口：“苏相爷，你说的是不是‘小人书’呀？”
“我爹爹说了，小孩子不能看那种书，看了会长针眼。”她偏过头，看向容珩，“爹爹，对不对？”
一直沉默的容珩配合地点了点头，看向苏振远的目光里不带一丝温度。
“苏相爷，鸢儿年幼，还请慎言。”
一句话，直接把苏振远后面的所有炮火全给堵了回去。
沈鸢立刻接上，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说来就来。
“苏相爷，您女儿请道士来给我‘托梦’，梦里全是光屁股的小人打架，吓得我直哭。
魏昭哥哥和爹爹心疼我，才去马场帮我评理的。难道您女儿可以请道士，鸢鸢就不能找爹爹吗？”
她抽了抽鼻子，哭腔里带着十二分的委屈。
“鸢鸢之前没有爹娘教导，辛好容爹爹收养我，才教我明辨是非、护着我不被欺负，难道这是错的吗？”
一套组合拳，直接把苏振远打懵了。
这小丫头摆明了就是诉苦之前在苏府的不公待遇。
而且他敢承认容珩没错？那就等于承认苏芙有错在先。
指责容珩有错？他怕不是嫌自己的官帽子戴得太稳了。
苏振远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K.o.
“我……老臣……”苏振远一阵无措。
太后摆了摆手，目光在沈鸢和苏振远之间转了一圈。
“外面都传，相府的苏芙是百年难遇的‘福星’，才情卓绝。”
“又说鸢儿，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
她的话锋一转。
“哀家活了这大半辈子，就不信这些虚的。”
“是福是祸，是龙是虫，总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传哀家口谕。”
“十日后，在御花园举办‘皇家雅集’，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女，凡十二岁以下者，皆可参加。”
“让这些孩子们，都把看家本领拿出来，给哀家瞧瞧。”
“也让满朝文武都看看，到底谁是真正的明珠，谁又是那碍眼的鱼目。”
她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鸢。
“小鸢儿，你敢不敢，跟你那个‘福星’姐姐，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比上一比？”
沈鸢好似根本没get到其中的凶险。
听到太后问话，她用力点头。
“敢！”
“太后奶奶，雅集上……有点心吃吗？要好多好多种类的！”
“你这小贪吃鬼儿。”太后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沈鸢的额头，“有有有，哀家多给你安排几种！！！”
苏振远见到这架势，哪里还待得下去，当即告退。
沈鸢看着惹人厌的走了，拿起糕点，一边吃，一边和太后唠嗑。
“太后娘娘，我跟您说个秘密哦，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嗯？”太后饶有兴致地侧过头。
“我刚才跟爹爹进来的时候，路过御花园的假山，看到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偷偷塞了封信给巡逻的王侍卫呢。
那信封上，好像还绣着一只鸭子。”沈鸢一脸认真地比划。
容珩：“……”鸢鸢，那是鸳鸯。
太后的笑容淡了下去。
沈鸢像是没察觉，“还有还有！路过储秀宫的时候，看见德嫔娘娘把一个叫小翠的宫女推进了井里！
还好那井是干的，不然小翠就没命啦！德嫔娘娘还掐着她的脖子说，要是敢乱说话，就拔了她的舌头喂狗！”
“还有哦，上次给您请安的李贵妃，她宫里那只波斯猫，不是内务府送的哦。”
太后的眼神微微一动。
沈鸢继续放料。
“是安郡王上个月从西域商人手里高价买来，偷偷送进宫的！他们俩上个月十五，还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上见面了呢！”
“嗡——”
太后猛地直起身，眼神扫了一眼身边的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心领神会，随即点了点头。
回过头来，见到满脸糕点屑的沈鸢，哭笑不得：“哎呦，小乖乖，都吃成个小花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