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林隙，吹得她袖口那块染血的布条轻轻晃荡。慕倾月没停下，脚底踩着腐叶与碎石交叠的坡道，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蹭过去。她能感觉到肋骨那儿有点发紧，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但还能走。
她没回头。
身后那片林子已经安静下来，连鸟都不叫了。刚才那一记银光射出后，再没动静。系统提示说追踪信号断了，但她知道，这种组织从不只派四个人。
“下次见面，记得带伴手礼啊。”她低声咕哝了一句，顺手把腰间残剑扶正了些。
前方山门轮廓渐渐清晰，两座石兽蹲在雾里，眼窝空荡荡的。护山大阵的灵压如潮水般起伏，她站在百步外，抬手摸出身份令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青玉碎片，在掌心划了一下。
血滴在令牌上，渗进纹路，发出一声极轻的“咔”。
这是凌霄阁内门弟子才懂的暗号——不是通报来人是谁，而是告诉守门的人：我活着回来了，而且没被种追踪咒。
片刻后，左侧石兽的眼睛亮了一下。
一道灰影从门后掠出，落地时膝盖微弯，是个年轻弟子。他抬头看见是她，瞳孔猛地一缩，“慕……慕师姐？你真进去了？”
“不然呢？”她把令牌塞回袖中，“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带我去主殿。有大事。”
那人愣了一瞬，随即点头，转身疾行。她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却不慢，像一只不肯倒下的破风筝。
路上她一句话没多说，只问了一句：“长老们到了吗？”
“刚到。天衍宗和玉清观的使者也来了，说是接到紧急传讯。”
“哦。”她嘴角动了下，“看来有人比我更怕迟到。”
议事厅灯火通明。
三派代表分坐三方，凌霄阁长老居中，天衍宗代表穿墨色长袍，玉清观使者则披着月白道衣，袖口绣雷纹。气氛僵得能刮下一层霜。
慕倾月走进来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一个白须长老皱眉：“你身上有伤。”
“小问题。”她径直走到中央案前，将储物戒一拂，三卷玉简落在桌上，表面还带着淡淡的血痕。
“这是我在遗迹核心找到的东西。你们可以自己看，也可以等整个玄灵界被‘归墟引擎’吸成人干时再翻尸检报告。”
满堂寂静。
天衍宗代表冷笑：“毛头丫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归墟是上古禁忌，早已失传。”
“失传不代表不存在。”她抬起手，指尖一点玉简，系统立刻激活解封程序。蓝光升腾，一段影像投在空中——黑袍人立于祭坛之上，万灵跪伏，天地灵气倒流，一座巨鼎缓缓升起，底部铭文闪烁：“归墟启，则万象寂”。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玉清观使者猛地站起：“这符文结构……确实是上古典籍记载的‘幽冥枢’标记！”
“等等。”凌霄阁一位女长老沉声开口，“你怎么证明这不是伪造？又或者……你是他们的人？”
慕倾月笑了。
她没反驳，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铺在案上。纸上印着半个脚印，纹路清晰，中间有个微型凹槽。
“这是我在逃回来的路上发现的。系统分析过，这种靴底特制于‘幽冥枢’内部，材料含陨铁粉与阴煞丝，全界只有他们配发。你要不要比对一下，你们守山弟子的鞋底有没有这个款？”
没人说话。
她环视一圈，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你们不信我。我也曾信错人——楚瑶是我师姐，我以为她是真心待我。结果呢？她把我卖给了邪道，换了一本高阶功法。”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抚过残剑剑柄。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但我带回这个消息，不是为了功劳，也不是为了洗白。是因为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下一个被抽干灵脉的，可能是你们的儿子、徒弟、亲信。”
厅内空气仿佛凝固。
良久，天衍宗代表缓缓坐下：“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我建议启动三阶响应预案。”她站直身体，“第一阶段，封锁边境，所有外出弟子召回，严禁私自探查遗迹；第二阶段，派出精锐小队暗中搜集线索，重点排查近三个月失踪修士的去向；第三阶段——”她顿了顿，“视情况决定是否全面开战。”
玉清观使者立刻接话：“太慢了！必须立刻摧毁他们的据点！”
“你连据点在哪都不知道。”慕倾月冷冷看他一眼，“你以为他们是开连锁店的？报个地址就能上门砸招牌？他们藏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现在冒进，只会打草惊蛇，让更多人送死。”
“那你倒是说，该怎么找？”
“用他们留下的痕迹。”她指向那张靴印拓片，“这种装备不可能凭空出现。查最近十年流入市场的陨铁粉，追查炼器坊记录。另外，归墟引擎需要大量活体灵核供能——查各大门派上报的‘意外身亡’案例，尤其是金丹以上修士。”
凌霄阁长老眯起眼：“你是说……他们已经在动手了？”
“不是‘已经’，是‘一直’。”她语气平静，“你们以为那些失踪案是走火入魔或仇杀？可曾想过，有人专门挑修为高、血脉纯的修士下手？这不是偶然，是筛选。”
厅内一片死寂。
最终，凌霄阁首席长老开口：“同意设立临时联盟指挥部。由三方各派一名元婴长老坐镇，协调行动。”
“我提议，”慕倾月补充，“让我担任情报联络官。”
众人目光再次聚焦。
“你？”天衍宗代表皱眉，“你不过金丹初期，资历尚浅。”
“但我手里有证据，有线索，也有他们盯上的理由。”她淡淡道，“而且——谁还能比一个刚从他们眼皮底下逃出来的人更了解敌人？”
玉清观使者沉吟片刻，点头：“可行。”
“那就这么定了。”凌霄阁长老敲下玉锤，“第一阶段即刻执行，明日清晨召开闭门会议，细化部署。”
众人起身准备离席。
慕倾月却没动。
她盯着案上那卷玉简，忽然道：“还有一件事。”
所有人停下。
“他们在等一个时机。”她声音很轻，“不是等力量积攒够，而是等‘命定之人’觉醒。文献里提到过这个词——‘唯有命定之血，方可点燃归墟之火’。”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们一定知道。而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到他，或者……杀了他。”
厅内灯火忽明忽暗。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半边脸。
她的手指仍搭在残剑上，指节微微发白。
案角的玉简边缘，一滴未干的血正缓缓滑落，坠向下方摊开的地图，正好落在凌霄阁山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