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根烧红的铁丝，正往迈克的耳膜里钻。
他盯着监控画面里逐渐逼近的红点，后颈船舵状的疤痕烫得皮肤发疼，那是金狮子模板在共鸣——史基当年用飘飘果实侵入梦境的记忆，此刻正翻涌成清晰的行动方案。
“来了。”小杰克的声音带着破音，战术刀在地上滚出半圈，刀柄磕在迈克靴尖。
少年的手指几乎要把银蕨胸针掐变形，胸针边缘的刺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战术服上，晕开暗红的小花。
他望着走廊尽头的金属门，喉结动了动，“玛莉……不，07号她以前最怕疼了。上次训练时擦破点皮，她能抱着医疗兵哭半小时。”
迈克没接话。
他摸出藏在暗袋里的记忆诱导光片，指腹蹭过光片边缘的锯齿——这是从G - 5地下数据库偷来的，能破解夜鸦议会的记忆封锁程序。
船舵疤痕的灼烧感突然加剧，他听见模板里传来模糊的嘶吼，像是被铁链拴住的野兽在撞笼子。
这是飘飘果实半觉醒的前兆，他需要在玛莉到达前完成精神链接。
“记住，等她触碰到胸针，你立刻把光片塞进控制台的记忆接口。”迈克扯过小杰克的手腕，将光片按进他掌心，“程序启动后会有三秒延迟，这三秒里你必须退到墙角。”他盯着小杰克发颤的睫毛，突然加重力道，“听着，如果你现在后悔——”
“不后悔。”小杰克打断他，银蕨胸针在掌心压出青白的印子，“她枕头下藏着我们的任务合影，背面写着‘等战争结束，去风车村看樱花’。”他吸了吸鼻子，指腹轻轻抚过胸针上的银蕨纹路，“这是我十六岁生日她送的，说银蕨在她家乡代表‘重生’。”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关节的摩擦声，像有人用指甲刮黑板。
迈克的瞳孔收缩成细线——那声音比监控显示的更近，至少快了十秒。
他猛地拽过小杰克，把人按在墙角的阴影里，自己则侧身贴住墙面，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刀鞘触到大腿的瞬间，船舵疤痕的灼烧感达到顶峰，他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的轻响，那是碎颅钢躯在自动强化防御。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玛莉站在门口。
她的机械右臂泛着冷光，三根尖刺还滴着操作面板的机油；左眼的琥珀色彻底浑浊，右眼的猩红却亮得刺眼，像两团烧红的炭。
金属后槽牙在警报红光里闪了闪，她歪着头，电子合成音混着原本的清甜：“入侵者……检测到两个生命体征。”
小杰克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望着玛莉颈间晃动的银蕨胸针——和自己掌心这枚一模一样，连边缘的划痕都对得上。
那是去年执行任务时，他们在森林里被藤蔓刮的，玛莉当时还笑着说要攒奖金买对新的。
“07号。”迈克踏出一步，故意让自己的影子落在玛莉的机械眼上。
他调动飘飘果实的力量，精神力顺着空气蔓延，像无形的丝线缠上玛莉的太阳穴。
这是史基记忆里的技巧，用果实能力模拟脑电波频率，伪装成目标记忆中的“重要人物”。
玛莉的机械臂突然举起，尖刺直指迈克咽喉。
电子合成音里多了电流杂音：“权限验证失败。清除程序……二级启动。”
迈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精神力过载的前兆。
他咬着牙继续释放果实能力，同时在心里默念：“训练官，训练官，她记忆里最信任的人。”金狮子模板的力量突然涌进大脑，他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史基站在飞空海贼团的甲板上，用飘飘果实操控着上百艘军舰，他的笑声混着狂风灌进迈克耳朵：“小鬼，要像捏碎船锚一样捏碎敌人的意识！”
“停手，07号。”迈克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带着记忆里训练官特有的沙哑，“你忘了上周的模拟战？你用刺拳突破第三道防线时，我夸你是‘最有潜力的杀戮机器’。”
玛莉的机械臂顿了顿。
她的右眼闪过数据流，猩红的瞳孔收缩成竖线：“训练官……已确认死亡。”
“那是假死。”迈克逼近一步，精神力丝线缠得更紧了，“夜鸦议会需要你完成涅盘工程，所以伪造了我的死亡。”他能感觉到玛莉的脑电波在波动，像暴风雨中的船，“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等工程完成，我们就去……风车村看樱花。”
小杰克在墙角猛地抬头。
他看见玛莉的机械手指微微颤抖，金属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少年的掌心全是汗，光片几乎要滑出去。
他望着玛莉颈间的银蕨胸针，想起任务结束那晚，他们蹲在篝火边烤土豆，玛莉把胸针别在他枕头下，说：“等战争结束，我们一人戴一枚，谁先走丢了，就用这个找对方。”
“你是谁？”玛莉的电子音突然尖锐起来，机械臂的尖刺划破迈克的衣袖，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为什么要扰乱我的秩序？”
精神震荡如重锤砸在迈克太阳穴上。
他踉跄一步，后背撞在控制台上，却趁机用余光扫到小杰克——少年正踮着脚，指尖颤抖着靠近控制台的记忆接口。
银蕨胸针在他掌心闪了闪，那是玛莉当年亲手刻的花纹，每一道都带着温度。
“因为你不该是杀人机器。”迈克抹去嘴角的血，船舵疤痕的灼烧感突然变成冰凉，那是模板力量在反噬，“你是玛莉，会为擦破点皮哭鼻子的玛莉，会在任务后偷喝我藏的朗姆酒的玛莉。”
玛莉的机械眼突然黑屏。
有那么一瞬，她的左眼里闪过一丝清明，琥珀色的光像要穿透浑浊的血丝。
她的机械臂垂了下来，尖刺砸在地面，溅起火星：“玛莉……玛莉是谁？”
小杰克的手指触到记忆接口。
他深吸一口气，将光片插了进去。
控制台发出“滴”的一声，全息投影突然亮起——是去年冬天的任务影像：雪地里，玛莉裹着过大的战术服，正追着偷她烤红薯的小杰克跑，两人的银蕨胸针在雪地里闪着光，玛莉的笑声比雪还清亮：“你再跑！我就把你绑在军舰桅杆上喂海鸥！”
玛莉的机械瞳孔剧烈收缩。
她的机械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电子合成音和原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这是……这是……数据错误！清除！清除！”
迈克能感觉到精神链接在断裂。
他咬着牙加大果实能力输出，船舵疤痕处的皮肤裂开细小的血口，金狮子的力量如洪水般涌出。
在意识的最深处，他听见史基的笑声：“小子，用你的狮子心撕碎锁链！”
玛莉突然捂住头部。
她的机械臂尖刺扎进自己的肩膀，金属摩擦声里混着她的尖叫：“疼……疼！为什么会疼？”
小杰克的眼泪砸在控制台上。
他望着全息投影里的玛莉，又望着眼前机械改造的少女，终于喊出声：“玛莉！我是小杰克！我们要去风车村看樱花的！”
玛莉的机械眼重新亮起。
这一次，两双眼睛里都有光——左眼的琥珀色正在驱散浑浊，右眼的猩红却更炽烈，像两团要烧穿一切的火。
她缓缓抬起机械臂，尖刺却没有指向迈克，而是悬在自己的太阳穴前。
“记忆……冲突。”她的声音里有了犹豫，“情感……干扰。”
迈克的精神力几乎要耗尽。
他望着玛莉颤抖的指尖，突然发现她颈间的银蕨胸针在发光——和小杰克掌心的那枚，正发出同样的银绿色光晕。
警报声突然变调。
玛莉的机械眼彻底黑屏。
在意识的最深处，迈克看见一片樱花林。
穿着便服的玛莉站在树下，手里捧着两朵银蕨花。
她转身对他笑，声音清亮得像泉水：“训练官，你看，风车村的樱花……开了。”
而现实中，玛莉的机械臂“当啷”坠地。
她的左眼完全恢复了琥珀色，正迷茫地望着小杰克，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摸向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一根细小的金属刺正在渗出黑血。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她的声音终于只剩自己的清甜，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小杰克的眼泪决堤。
他冲过去抱住玛莉，银蕨胸针在两人胸口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迈克靠着墙滑坐在地，船舵疤痕的灼烧感终于退去。
他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突然听见模板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轻响——那是封印解除的声音。
而在玛莉的意识深处，某个被篡改的记忆碎片正在裂开。
一片血红色的羽毛飘落在樱花林里，羽毛上刻着夜鸦议会的标记。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自己的后颈。
那里，有一道新愈合的疤痕，形状像……
一只眼睛。
玛莉的机械眼重新亮起时，琥珀色与猩红在瞳孔里激烈拉锯。
她的机械手指悬在太阳穴前，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困惑：\"你们...是谁？\"
迈克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这是精神力即将枯竭的前兆。
但他抓住那抹迷茫，金狮子模板里翻涌的记忆突然清晰——史基曾用飘飘果实篡改过海军中将的意识，关键在于\"把真相裹进对方最渴望的梦境\"。
他咬着牙将涅盘工程的信息团推进玛莉意识：那是夜鸦议会用儿童兵做实验的影像，是她后颈那道\"眼睛\"疤痕的来源，是\"超级战士\"背后被抹去的本名\"玛莉·格林\"。
玛莉的机械臂突然抱住头颅。
金属与血肉挤压出闷响，她的左眼渗出泪水，右眼的猩红却像被泼了冷水般明灭不定：\"疼...不是数据错误...是记忆...是我...是我在哭？\"
警报声骤然拔高两个调门，天花板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
迈克的后颈一凉——船舵疤痕处的皮肤正渗出淡金色微光，那是模板力量在感知危险。
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控制台上的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点，隐约能听见电流杂音里夹杂着雷蒙德中将的声音：\"...检测到记忆封锁系统崩溃，启动清除协议。\"
\"清除协议？\"小杰克的脸瞬间煞白。
他死死攥住玛莉的手，机械臂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刺进掌心，\"那是要...要把整个地下层连人带数据炸成碎片！\"
玛莉的手指轻轻回握。
她的机械眼彻底熄灭前，最后一丝琥珀色映出小杰克颤抖的脸：\"小...杰克？\"
\"是我！
是我！\"小杰克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们要去风车村看樱花的，记得吗？\"
震动突然加剧。
天花板的混凝土块簌簌掉落，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轰鸣——那是支撑柱在断裂。
迈克踉跄着扶住控制台，余光瞥见墙上的倒计时：03:57。
清除协议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三秒前还在的逃生通道，此刻正被自动闭合的防爆门封死。
\"走还是留？\"小杰克抬头，眼神里全是血丝，\"带她冲出去，我们可能被防爆门夹成肉饼；引爆这里，玛莉...\"他喉结动了动，\"玛莉会和所有数据一起消失。\"
迈克的拇指摩挲着引爆器的红色按钮。
船舵疤痕的金光更盛了，模板里传来史基的嗤笑：\"小鬼，优柔寡断的狮子会被鬣狗分食。\"但他望着玛莉——她的机械臂已经垂落，左眼里的泪水还在流，右脸却挂着和全息影像里一样的、雪地里追烤红薯时的笑。
\"我们不能让她再成为别人的工具。\"迈克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他扯下自己的战术外套裹住玛莉的机械臂，\"防爆门闭合需要五分钟，我们还有两分钟窗口期。
小杰克，你带她走安全通道，我去引开自动防御系统。\"
\"那你呢？\"小杰克的声音发颤。
\"我有碎颅钢躯。\"迈克拍了拍后颈的船舵疤痕，\"大不了被轰成筛子，反正这体质愈合得快。\"
倒计时跳到02:13时，防爆门的闭合声近在咫尺。
玛莉突然抓住迈克的手腕。
她的右手——那只未被改造的手——正轻轻拽着他的袖口，指甲盖泛着青白，却异常有力：\"光...羽毛...\"
\"什么？\"迈克弯腰凑近。
玛莉的嘴唇动了动，机械喉舌发出模糊的音节：\"夜...鸦...羽...毛...\"
警报声在这一刻达到峰值。
天花板的应急灯\"啪\"地炸成碎片，黑暗里，迈克的手指悬在引爆器上。
玛莉的右手还抓着他的袖口，指尖微微颤抖，像要抓住什么即将消散的光。
倒计时跳到01:59。
防爆门的液压杆发出最后的嘶吼。
而玛莉的左眼，在黑暗中突然亮起——那不是机械的光，是真正的、人类的、带着温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