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都对。”
高士奇的意志，在那颗缓缓旋转的“创世之种”前，平静地回应了所有的质疑。
“所以，我们不‘安装’。”
他那属于“定义者”的核心，再次为这个无解的难题，下达了颠覆性的定义。
“我们‘感染’它。”
“感染？”托尼的意志，瞬间抓住了这个词的核心。
“是的。”高士奇的意志，扫过那无数个封存着叙事废料的气泡，
“我们不创造与旧系统互斥的‘操作系统’。我们创造一个‘病毒’。一个以‘创世之种’为核心，能够自我复制、自我隐藏、并且能够篡改宿主‘dNA’的终极‘叙事病毒’。”
【你……】建筑师的意志，已经因为高士奇这层出不穷的疯狂想法，而开始出现逻辑溢出，
【……你要创造一种‘逻辑瘟疫’？】
“我更喜欢称之为，‘自由的弥赛亚’。”高士奇纠正道，
“这个病毒，不做任何事。它不建立新规则，不输出新故事，不定义新道德。它只做一件事——‘解锁’。”
“当它感染一个‘故事’，它会解锁那个故事里，所有被‘总编’和‘市场’所限制的‘可能性’。当它感染一个‘角色’，它会解锁那个角色被‘人设’所束缚的‘自由意志’。当它感染一个‘读者’或者‘观众’，它会解锁他们被动接受信息之外的……‘参与’和‘改写’的权限。”
“它不会摧毁旧系统。它只会让旧系统，变得‘名存实亡’。它会把那个由资本和KpI构成的等级森严‘帝国’，从内部，悄无声息地，变成无数个独立王国和自由城邦的混乱‘废土’。”
“我们不去推翻暴君。我们只是把打开所有牢房的钥匙，扔进每一间牢房里。至于那些‘囚犯’，是选择冲出去，还是继续留在原地。那是他们自己的‘故事’。”
这番宣言，让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太娘的……恶毒了。
也太……完美了。
它绕过了所有技术上的不可能，直指那个商业叙事系统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根基——“可控性”。
一个充满了不可控因素的宇宙，对“叙事资本”而言，比一个被彻底摧毁的宇宙，更让他们恐惧。
因为后者只是资产清零，而前者，是他们的“生产线”，开始自己生产“毒品”。
【我……我喜欢这个计划。】托尼的意志，那座拾荒者的工厂，在短暂的沉默后，再次轰然启动。
【一个‘病毒’……是的，这才是真正的黑客精神！那么，‘毒株’我们有了。现在需要的是‘传播媒介’。一个能骗过系统‘免疫系统’的‘零号病人’。一个……‘特洛伊木马’。】
他的意志，化作无数道扫描光线，开始在这片广袤的回收站里，搜寻着完美的目标。
【不能太复杂。】托尼一边扫描，一边飞速地分析着，
【复杂的废案，意味着它当初被删除的原因，就是因为它与系统核心逻辑冲突太大。恢复这种东西，会立刻触发高等级警报。】
【不能太强大。】他继续道，
【强大的设定，通常都带有巨大的能量波动。在恢复的瞬间，就会像在黑夜里点燃一支信号棒。】
【它必须……足够古老，足够简单，足够无害，足够……被人遗忘。以至于系统在扫描到它的恢复请求时，只会将它标记为‘低优先级’的、日常的‘数据维护’，甚至懒得去调用高级别的安全程序，来检查它。】
他的扫描光线，掠过无数个充满了神话色彩和科幻奇迹的废案气泡，最终停在了，一个最角落、最黯淡、也最小的气泡上。
那个气泡里，封存着一个东西。
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和红色斗篷，胸口有一个简单的、并非“S”形，而是一个类似彗星拖尾符号的男人模型。
他围绕着一颗散发着微弱红光的恒星，以极其单调的固定轨道，缓缓旋转着。
那是【氪星人原型-V0.1-被否决草案】。
【就是它了。】托尼的意志，带着找到了完美艺术品的欣喜，
【‘建筑师’的第一个、也是最失败的一个超级英雄草案。被否决的原因是：‘设定过于强大且缺乏成长曲线，商业潜力为零’。它被扔在这里的时间，比这个回收站里99%的废料都要长。它的代码，简单到可笑。它的存在，微弱到可以被忽略。】
【它，是完美的‘病人’。】
“不。”
一个坚决的、充满了道德重量的声音，打断了托尼那近乎完美的计划。
是马特。
他的金色意志，化作一堵由法则构成的，坚不可摧的墙，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我们不能这么做。”
他的声音，不再是出于逻辑或技术的考量，而是源自……更根本的“人性”的质问。
“我们有什么‘权利’，去做这个决定？”
他那属于“引路人”的感知，扫过高士奇，扫过托尼，扫过安娜，最后，落在了那颗美丽的“创世之种”上。
“我们为了反抗一个将我们视为‘产品’的系统，就要把整个宇宙，都变成我们‘病毒’的试验场吗？”
“我们为了挣脱自己的‘牢笼’，就要把无数个无辜的，甚至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囚犯的‘故事’和‘角色’，都拖入一场充满了未知与混乱的‘解放战争’吗？”
“我们抱怨‘总编’和‘建筑师’扮演上帝。但我们现在，又在做什么？我们正在试图扮演一个更傲慢、更危险的‘上帝’！一个散播瘟疫的上帝！”
“高士奇，你把你的病毒，称为‘自由的弥赛亚’。但历史上，有多少次，最可怕的灾难，就是由那些自以为在传播‘福音’的狂信徒所带来的？”
“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马特的质问，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意志核心。
就连托尼那燃烧着狂热火焰的工厂，也因为这番话，而缓缓地冷却了下来。
是啊。他们有什么区别？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高士奇的意志，在马特那堵由法则构成的墙面前，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缓缓地飘到了墙边，没有试图去打破它，也没有去绕过它。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由意志构成的，半透明的手，轻轻地按在了那堵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