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向高士奇，嘴角上扬。
“而你，我亲爱的‘平衡’之神，你的这个‘宇宙’，你认为，它又值多少钱呢？”
那个自称“收购者”的男人，或者说实体，并没有理会托尼和高士奇的沉默。
他悠然地将那杯咖啡放在了虚空中，杯子稳稳地悬浮着，仿佛那里有一张无形的、专为他而设的桌子。
“别这么紧张。”
他微笑着，那笑容里，混合着长辈的慈祥与投资人的审视，
“我不是‘总编’那种疲于奔命的创作者，也不是‘审计员’那种死板的程序员。我，是为他们提供平台的。我投资‘叙事’，我看重‘回报’。”
他转向托尼，目光中带着几乎是赞许的、属于同类的理解。
“斯塔克先生，你用科技创造了一个帝国。你明白‘价值’。但你的眼光，还停留在物质层面。”
“你的公司，你的财富，在这个‘核心法则库’里，只是一个脚注。一行无足轻重的设定。”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高士奇身上。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类似于“贪婪”的情绪。
“而你，高士奇先生。你，和你的世界，才是真正的‘资产’。”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行悬浮在空中的、作为“补丁”的代码，
“这个东西，这个‘牺牲法则’，它很粗糙，很残忍，充满了副作用。但它成功了。”
“它创造了一个拥有极高‘用户粘性’和‘情感投入度’的世界。你们的故事，充满了冲突、悲剧、希望和毁灭。它……很畅销。”
“畅销？”
马特·默多克的声音像被碾碎的玻璃，
“你把我们的痛苦，叫做‘畅销’？”
“当然。”男人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讲解最基础的商业逻辑，
“你们以为宇宙仅此一个？不，孩子。宇宙有无数个，像同时在线的亿万服务器。绝大多数都栽在了‘存在性虚无主义’这种终极的‘用户流失’上——它们变得无聊、重复，最终自我删除。”
“而你们的世界，tRN-888，正因为这个补丁，成了现象级爆款。”
他张开双臂，姿态像在董事会上展示宏伟蓝图的cEo，金色西装的肩线，在白光中划出利落的弧度。
“我的提议很简单。”他说，
“我代表‘叙事资本’，正式提出收购。我们买下你们宇宙的‘独家叙事权’。”
“作为回报，”
他打了个响指，那行“牺牲法则”的代码立刻泛起涟漪，仿佛随时能被他连根拔起，
“第一，我会移除这个粗糙的补丁，换成我们更先进的‘无痛存在维系技术’。你们的世界，再也不必靠悲剧证明价值。”
“第二，”
又一个响指落下，通往外界的门瞬间变得清晰稳固，边缘的代码不再闪烁不定，
“你们将获得完全的自由。随时可以离开这间‘办公室’，回到自己的世界，过想过的生活。”
“没有KpI，没有待处理节点。你们的故事，真正属于你们自己。”
托尼·斯塔克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自由，以及一个摆脱诅咒的世界。
“代价呢？”
他问道，没人比他更清楚，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
“代价？”
男人笑了，那笑容终于剥去所有伪装，只剩下商人特有的、近乎残酷的精明，
“代价是，你们的世界将成为我们的‘旗舰产品’。一个‘模板’。”
他抬手一挥，周遭的景象，再次扭曲变形。
无数个平行宇宙在眼前铺展开来，大多正滑向灰暗与虚无：
一个世界里，英雄们厌倦了永无止境的战斗而集体隐退，文明在混乱中缓慢溃烂；
另一个世界中，全能的独裁者实现了绝对和平，却也掐灭了所有激情与创造力，整个宇宙沦为一潭死水。
“这些都是‘不良资产’。”
男人的语气像在评价一份亏损报表，满是嫌弃，
“它们缺乏‘核心吸引力’。而你们，将改变这一切。”
“我们会把你们的‘牺牲’法则、你们的挣扎、你们的英雄主义，进行‘标准化’和‘模块化’处理。”
他顿了顿，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然后，这套‘tRN-888成功学’，会作为付费dLc，安装到这些濒临破产的世界里。”
“想象一下，斯塔克先生。”
他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诱惑，
“亿万个世界里，都会有一个‘托尼·斯塔克’，复刻你的痛苦，重走你的抉择，披上钢铁战甲。亿万个世界里，都会有一个‘彼得·帕克’，在巷口失去他的本叔叔。”
“你们的悲剧，将成为点燃无数死寂宇宙的火种；你们的‘故事’，会变成我们旗下最伟大的、永不谢幕的‘Ip’。”
“你们不再只是英雄。”
男人做了最后的蛊惑，声音里闪烁着金色的光晕，
“你们将成为……神话本身。被永远地、一遍又一遍地，传颂下去。”
死寂再次降临。
托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毕生的挣扎，所有的伤痛，每一次九死一生的抉择，在这个男人口中，竟成了可复制粘贴、批量出售的“成功模板”。
他们不是要成为神话，是要沦为流水线上的标准件。
“你在把灵魂当成期货交易。”
马特的声音冷得像地狱厨房最深的寒夜。
而高士奇，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那个男人，那双矛盾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近乎绝对零度的，属于神的漠然。
终于，他开口了。
“你的商业模式，有一个根本性的缺陷。”
男人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玩味的笑。
“哦？愿闻其详，我亲爱的‘资产’。”
“你将一个因‘唯一性’而具备价值的独特存在，进行了‘量产’。”
高士奇的话语，精准剖开这宏伟计划的内核，
“这会引发‘价值稀释’——当每个宇宙都有钢铁侠，‘钢铁侠’这个概念本身，就会变得廉价。”
“你的‘Ip’终将因过度开发而一文不值，‘叙事资本’也会随之崩盘。”
他的结论不带丝毫情绪，如同在陈述物理定律，
“从‘平衡’视角看，这是个注定自我毁灭的不稳定系统。”
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他深深注视着高士奇，眼中闪过真切的惊讶，随即被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欣赏覆盖。
“精彩的分析。”他由衷赞叹，
“你触到了问题的本质。但你漏算了一点。”
“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价值稀释’的方案。”
男人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一幅新的画面，在三人眼前铺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