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衍接过折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沈知微将折子递过去,目光落在他脸上:“你来看。”
裴昭衍接过一看,眉头立刻皱起。边境哨所发现游骑踪迹,虽未深入,但来得蹊跷。他抬眼问道:“母后以为是试探?”
“是。”她说,“有人想看我们乱。”
殿外天光渐亮,礼部官员已在殿前候命。今日是万邦来朝的大典,各国使节陆续入宫。若此时传出边患未清的消息,必有心人借机生事。
“封锁三关。”她开口,声音不重,却字字清晰,“巡防使即刻布防,派快马传令谍网女官潜出境外,查清动向。半日内我要结果。”
裴昭衍点头,立即下令。他转身时脚步一顿:“若真有大军压境呢?”
“那就让他们知道。”她站在窗前,看着宫道上整齐列队的禁军,“大周不是软土,谁踩一脚,就别想全身而退。”
半个时辰后,捷报传来:敌踪已退,确为小股探路游骑,无后续兵马集结。朝中议论顿时平息。
礼官进殿呈上典礼仪轨图。沈知微接过一看,图中所绘,新帝居正位,皇后凤驾置于东侧偏下,与百官同列。
她放下图纸,只问一句:“《大周典仪·卷七》怎么说?”
礼官低头:“嗣君登基,母后垂帘听政者,位尊东上,与帝共受四方之贺。”
“那就照此改。”
礼官额头冒汗,还想再说什么,裴昭衍已站出来:“我亲自监督礼部重排站位。母后辅政十年,定社稷、安百姓、整吏治、兴义学,功在天下。今日受万邦一拜,理所应当。”
紫宸殿前,晨钟九响。
金吾卫甲胄鲜明,沿宫道百步设岗。娘子军持弓列阵,箭羽朝天,气势森严。西域某国使臣故意迟至,欲在入场时造成冷场。刚到宫门,便被铁甲围住,按序引导入列。随从争执几句,刀锋已抵咽喉,只得低头前行。
南蛮使团抬着铁笼而来,笼中关着一头黑鬃猛兽,獠牙外露,嘶吼不止。领头使者高声道:“献异兽于新皇,愿大周威震四海!”
群臣神色微变。
裴昭衍正要开口拒绝,忽听帘后传来一声轻咳。他立刻会意,转头道:“收下。”
众人愕然。
他又补一句:“此兽凶性难驯,恐伤无辜。赐归皇家兽园,善养之。”
宣读完毕,南蛮使者脸色涨红,却又无法发作。众使节见状,皆收起轻视之心。原来这新帝看似年轻,背后那位太后更是不容小觑。
日上三竿,万邦使节齐聚丹墀之下。
礼官宣唱:“新帝登基,四海宾服,万邦来朝——行大礼!”
各国使臣依次上前,双手捧礼,俯身跪拜。
北狄使节献上雪貂皮裘十件、战马百匹、黄金千两。他低头时,声音低沉:“愿与大周永结盟好,永不犯边。”
东瀛使者奉上珊瑚树一对、玉器十八匣、宝刀三柄。他抬头看了眼高台上的身影,眼中闪过惊色,随即伏地叩首。
其余诸国纷纷献礼,金银珠宝、奇珍异物堆满殿前。
礼毕,礼官高声宣布:“四海归心,万邦同庆!恭贺新帝登基,恭迎太后临朝!”
全场再拜。
沈知微起身,手持玉册走到台前。史官立于侧旁,笔墨已备。
她开口:“自今日始,设《贤后传》篇,记辅政之功,彰母仪之德。”
史官提笔。
她一字一句念道:“沈氏知微,出身寒微,智定社稷,仁抚万民,兴义学、立医馆、整吏治、安边疆,功在千秋。”
殿中寂静。
片刻后,史官朗声复述全文,音落殿梁。
北狄使节忽然脱帽,单膝触地行礼:“此乃真太后也!”
东瀛副使低声对主使说:“若我国有此女子执掌朝纲,何愁不强?”
各国使臣无不肃然。
裴昭衍站在御阶之上,望着母亲的身影。她今日未戴繁饰,依旧只簪一支白玉簪,却比任何人都耀眼。他知道,这一拜不只是为了新帝,更是为了那个从庶女一步步走上权力巅峰的女人。
大典结束,使臣退场。
沈知微并未离开。她仍立于丹陛之上,目光扫过空旷的广场。阳光洒在石阶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一名内侍快步走来,低声禀报:“北境再传消息,三日前派出的女官已潜入敌营,查明此次游骑行动由北狄旧部私自发起,未得王庭授意。对方已遣特使在路上,请求修好。”
她点头:“回信,准其议和,但须割让两处屯兵要地,并交出主谋三人。”
内侍领命而去。
裴昭衍走过来:“母后,您不累吗?”
“不累。”她说,“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远处传来钟声,悠长而稳。宫门缓缓开启,又有使者队伍远远行来,似还有未及参礼的藩属小国。
她看向儿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读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想了想:“民为邦本。”
“对。”她轻声说,“现在轮到你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面向宫门方向。
沈知微退回凤座,素纱帘幕再次垂下。她的手搭在扶手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外面阳光正好。
风掀起了帘角。
一只飞鸟掠过宫殿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