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翅雀叼着的红绳落在窗棂上,沈知微盯着那根线看了片刻。她抬手将它拨开,起身整理衣袖。
裴砚已下令秋狝三日,随行禁军五千,皇室亲眷与重臣皆在列。她抱着孩子坐进马车时,天刚亮,宫门尚未完全开启。
车轮碾过青石路,发出沉闷声响。沈知微靠在车厢一侧,指尖轻轻摩挲白玉簪的尾端。昨夜她未睡,反复确认心镜系统的次数——九次,满额待用。淑妃虽除,但裴昭残党仍在暗处,她不能松懈。
围场位于北山脚下,林木茂密,地势起伏。车队抵达时已是午后。营地依山而建,主帐设于高坡,四周布有巡卫。沈知微被安排在东侧偏帐,离裴砚不远不近。
她下车后并未立刻入帐,而是沿着营区走了一圈。猎户、侍从、杂役来回穿梭,看似寻常,但她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一名老猎户坐在火堆旁烤手,左腿缠着布条,说是昨日追鹿摔伤。他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低垂又迅速移开。
就在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脑中响起冰冷机械音:**“今日必让那狗皇帝葬身火海。”**
三秒过去,声音消失。
沈知微脚步未停,面上无波。她继续前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回到帐中,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记事簿,写下“老猎户,左腿伤,眼神闪避,口音不纯”,随即召来王令仪贴身女卫,低声交代几句。
夜里风起,林间传来枯枝断裂声。沈知微躺在榻上,闭眼养神。她没睡着,耳朵听着帐外每一阵脚步。
次日清晨,围猎开始。裴砚骑黑马穿银甲,率三百精骑先行入谷。沈知微本不需同行,但她坚持随队,只带十名护卫跟在后方。
山谷狭窄,两侧山壁陡峭。队伍行至半途,前方传来鹿群惊窜之声。裴砚下令分兵包抄,自己带人直插深处。
沈知微勒住马缰,望着前方岔路。南坡林疏地阔,北谷则深幽狭窄,易藏伏兵。她记得昨夜标记的地图上,北谷尽头有一片干枯松林,极易引燃。
她策马上前,找到禁军副统领赵岩:“北面气味不对,我闻到硫磺味。”
赵岩皱眉:“贵妃多虑了,这季节哪来的硫磺?”
话音未落,沈知微忽然盯住他身后一名副将。那人正悄悄抬起右手,似要挥动令旗。
她闭眼启动系统。
三秒内,机械音响起:**“放信号弹!点火!”**
她睁眼,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玉笛,猛击对方手腕。令旗落地,发出金属撞击声。
“有奸细!”她厉声喝道。
赵岩一惊,立即反应过来,命人将那副将按倒在地。搜查其靴筒,发现一枚铜制信物和一小包火药。
“这是神机营特制引信。”赵岩脸色发白,“他是假的。”
沈知微盯着那副将:“谁派你来的?”
男人咬牙不语。
她冷笑:“你不答,我也知道是谁。”
此时前方山谷传来急促哨响——是裴砚遇袭的警报。
沈知微翻身上马,疾驰而去。途中她接连启用两次读心,扫视沿途“受伤倒地”的猎户与“迷路”的杂役。
第一次,心声浮现:**“先杀马,再扑主将。”**
第二次,捕捉到:**“等烟起就割喉。”**
她立刻传令贴身女卫吹响凤哨。这是昨日暗中布置的信号,二十名隐藏在高地的神机营弓手应声而出。
她策马登上一处岩石高地,远眺战场。浓烟已从北谷升起,火势借风蔓延。裴砚被困在火圈中央,身边仅剩十余亲卫,正与数名黑衣刺客交战。
“陛下尚在,不可乱阵。”她沉声下令,“神机营分两队,左翼封锁退路,右翼压制火力。我亲自诱敌。”
她说完,摘下头饰,故意让披风扬起,策马冲向火场边缘。
果然,三名刺客见有人靠近,立即脱离战团,朝她扑来。
她在马上转身,第三次使用读心。
三秒——**“杀她!她是裴砚最在意的人!”**
她嘴角微动,猛地拉紧缰绳,战马前蹄扬起,逼退一人。同时甩出袖中短刃,刺中另一人肩胛。第三人举刀劈下,却被从侧方射来的箭矢贯穿胸口。
埋伏的神机营完成合围。
剩余两名刺客背靠断崖,仍不死心。其中一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铁球,欲掷向裴砚所在方向。
沈知微第四次启用系统。
**“炸药,最后机会。”**
她大喊:“盾阵!护驾!”
禁军迅速结成铁盾墙。几乎同时,铁球落地爆裂,火光四溅,但未能伤及核心。
刺客被乱箭射倒。
火势渐控,裴砚策马而来。他脸上沾灰,铠甲破损,但目光清明。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用火?”他问。
“有人想烧死你。”她说,“不止一次。”
他沉默片刻,点头:“带回尸体,焚毁,不得外传身份。”
当晚,营地重新整顿。七具尸体被拖至荒谷焚烧,焦臭弥漫整夜。
沈知微坐在帐中,手中握着一块从刺客身上搜出的铜牌。上面刻着一个残缺的“昭”字。
她将铜牌放入火盆,看着它熔成一团黑渣。
裴砚走进来时,她正用水净手。
“都清了?”他问。
“七个,全灭。”她擦干手指,“他们还认你是篡位者。”
裴砚站在灯下,影子投在帐壁上,像一把出鞘的刀。
“裴昭已死,为何还有人为他卖命?”
“因为他们不愿承认失败。”她抬头看他,“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证明别人错了。”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说:“明日回京。”
她点头。
半夜,她起身查看皇子睡况。孩子安稳,呼吸均匀。她坐回案前,翻开一本空白册子,开始记录今日所有可疑面孔与行动路线。
第三日黎明,车队启程返京。
沈知微坐进马车,掀开帘角望向远处京城轮廓。天边初光微亮,城楼隐约可见。
她闭目片刻,脑中闪过最后一次读心时那句——**“我们才是正统。”**
她睁开眼,低声说:“这天下,只有一位天子。”
马车驶过护城河桥,车轮压上第一块城门石板时,她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白玉簪。
簪尖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