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川快步走近，那男生带着挑衅的话语便毫无遮拦地钻进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粗糙的砂砾，刮得人心里发紧。
“沈星辰，别给脸不要脸！”
男生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嚣张，眼神里满是轻佻，“约你几次了都装没看见？真当自己是多金贵的大小姐？我可听说了，你妈就是个常年卧病的病秧子，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在这儿装什么清高？”
沈星辰背对着傅凌川，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那道挺得笔直的脊背，像一株在寒风里倔强挺立的小树，没有丝毫弯曲。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的白，连指尖都微微泛青。过了几秒，她才开口，声音依旧保持着平日的清冷，却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像被冻住的湖面下悄悄涌动的暗流：“我的事，与你无关。请你让开。”
“与我无关？”
那男生嗤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他往前凑了半步，伸出手就想去拉沈星辰肩上的书包带，指尖几乎要碰到帆布面料，“跟我处对象多好？以后在这一片我罩着你，吃的穿的不用愁，比你天天抱着书本啃强多了！”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书包带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像铁钳般牢牢攥住了他的手腕！
男生只觉得手腕一紧，一股钻心的力道瞬间传来，疼得他差点叫出声。
“她说了，让开。”
傅凌川的声音不算高，却像寒冬里的冰粒，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一字一句砸在空气里。
他站在沈星辰身侧，高大的身形比那男生高出小半个头，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对方完全笼罩，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只有那双盯着对方的眼睛，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里面翻涌着显而易见的戾气和警告，仿佛只要对方再动一下，就会有更可怕的后果。
那男生显然认出了傅凌川——学校里没人不知道，傅凌川不仅是物理竞赛的种子选手，平时看着温和，真动起手来从不含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腕被攥得越来越疼，挣扎了两下却纹丝不动，刚才那股嚣张气焰一下子矮了半截，说话都开始结巴：“傅……傅凌川？你……你跟她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跟你无关。”
傅凌川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手上却猛地加力，然后一把甩开他的手。
那男生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撞到旁边的树干，狼狈地扶住树干才稳住身形。
傅凌川往前迈了一步，将沈星辰完全挡在自己身后，像一道坚固的屏障，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对方惊惶的脸，声音里的警告再明显不过：“别再让我看到你骚扰她。现在，滚。”
最后一个“滚”字，傅凌川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男生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嘴唇哆嗦了两下，想说什么又不敢，只能狠狠瞪了一眼，然后灰溜溜地转身，几乎是跑着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拐角处。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晚风穿过路边香樟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还有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平添了几分沉寂。
傅凌川这才缓缓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星辰。
她依旧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但傅凌川能清楚地看到她紧抿的嘴唇，唇瓣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还有那依旧攥紧的拳头，指节的青白比刚才更明显了些。
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疼和怒火交织着涌上他的心头——怒火不是为了那个逃走的混混，而是为了有人竟敢这样戳她的痛处；心疼则是为了她此刻显露出的、从未有过的脆弱，像一层坚硬的壳被打碎，露出里面柔软又易碎的内核。
“没事了。”他放柔了声音，原本想说些“别在意”“他就是个疯子”之类的安慰话，可话到嘴边，却发现所有语言在此刻都如此苍白，根本无法抚平她受到的伤害。
沈星辰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抬起头。傅凌川这才看到，她的眼眶有些微红，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却始终没有眼泪掉下来，倔强得让人心疼。
她看着傅凌川，眼神复杂得像揉在一起的丝线——有显而易见的感激，有一丝被人撞见狼狈的难堪，还有一种他看不懂的、沉沉的疲惫，像背负了太多东西，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谢谢。”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不再看傅凌川，转身就快步向校门外走去。
她的背影依旧保持着挺直的姿态，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倔强，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每一步都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又像是在硬撑着往前走。
傅凌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变小，最后消失在暮色渐浓的校门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疼，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星辰平日里那副清冷、独立、仿佛什么都打不倒的样子，不过是她披在身上的坚硬铠甲。
而在这层铠甲之下，包裹着的，或许是一个比他想象中更加沉重、更加艰难的世界——那些关于家庭的困境，那些不为人知的压力，都在她一个人默默承受。
就在这时，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欲望，如同雨后破土而出的藤蔓，在他心底疯狂地滋长起来——他想保护她，想替她挡住那些恶意的揣测和伤害；他想走进她的世界，想帮她分担那些难以言说的沉重；他想让她不用再独自硬撑，想让她也能有可以放松、可以依靠的时刻。
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插曲，像一扇偶然打开的窗。
他窥见了一丝她世界里难得的天光——那是她即使面对刁难，也不愿低头的倔强；也看到了天光之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阴影——那是她独自背负的、无人知晓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