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原本也就是想借机小小“惩罚”一下他这个木头脑袋，看他累得够呛，脸上那点因为之前对话产生的小情绪也差不多消散了，目的达到，便也没打算继续为难他。
她任由吊椅的晃动渐渐减缓，目光落在瘫坐在一旁、形象全无的龙渊身上，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龙渊，在你眼里……我刚才那样，是不是特别像是在无理取闹？”
龙渊几乎是用尽毕生演技，才把那个即将冲口而出的“是”字和随之而来的点头动作硬生生刹住。
他担心自己说了实话，这大小姐又要发作，便摇摇头说道：
“没，这怎么能算无理取闹呢！绝对不算！人嘛，都有心情起伏、需要适当发泄的时候，非常理解，非常正常！”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着：
“理解归理解，但大小姐您下次发泄能不能换个人当靶子？比如沙袋什么的，性价比比我高多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
顾清辞似乎对他的回答颇为受用，连带着给他捏手臂的动作都温柔了几分，指尖力度适中，确实缓解了些许酸痛。
龙渊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舒适力道，立刻顺杆往上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
“必须是真的！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实在，从来不说假话！”
然而，他在内心却默默忏悔着：“偶尔善意的谎言，应该不算破戒吧？老天爷您就当没听见……”
这番“肺腑之言”显然精准地搔到了顾清辞的痒处。
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抹明媚的弧度，连眼底都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顾清辞轻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却抬起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龙渊，语气带着点娇蛮的警告：
“你在别人面前说不说假话我管不着，但在我顾清辞面前——不准说！不然……我一定有办法收拾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个……道理我都懂，但您能不能先高抬贵手？刚才还是按摩呢，现在怎么变成掐了？”
龙渊一脸苦笑地指了指顾清辞的手，很是无辜地说道。
顾清辞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将手松开了。
“既然你这里没事了，那我也该走了吧！”龙渊起身说道。
“吃了饭再走！”顾清辞说道。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要回去处理……”龙渊拒绝了顾清辞的好意。
顾清辞柳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她没有再强留，只是双臂抱胸，摆出那副龙渊已经十分熟悉的、带着点高傲的姿态，淡淡地说道：
“行，这次就算了，但你记着，这次你拒绝了我，下次……我不希望你再拒绝我了！”
龙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点头应承：“行，下次一定！”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下次再说吧。
离开顾家别墅，龙渊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却又莫名有种轻松感。
而阳台上，顾清辞凭栏而立，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拐过路口，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她才缓缓收回视线，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正当她准备转身回房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向楼下——只见自家父亲顾启强，正站在廊柱的阴影里，脸上挂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了慈爱、欣慰和某种……“磕到了”的诡异笑容，直勾勾地看着她这边。
顾清辞瞬间有种小心思被彻底看穿的羞窘，脸颊“唰”地一下就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立刻移开视线，几乎是逃也似的迅速转身，快步走进了卧室，还顺手“砰”地一声轻轻带上了阳台的玻璃门，将那促狭的目光隔绝在外。
第二天清晨，顾清辞用完早餐，正准备如常去学校，却被顾启强叫住了。
“清辞，等一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顾启强的语气比平时要郑重几分。
顾清辞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顾启强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后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是这样想的，你呢，早就成年了，是个大姑娘了，再一直跟我这个老头子住在一起，总归是不太方便，也不太合适。”
他顿了顿，观察着女儿的反应，继续说：
“所以，我让人在离你学校不远的地方，物色了一栋新的别墅，环境不错，也安静。之后你就搬到那边去住，这样你的私生活也能更自由、更独立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顾清辞微微一怔，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瞪圆了：“真的？！”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简直像天上掉馅饼。
顾启强肯定地点点头，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崭新的钥匙，递到她面前，语气温和：
“当然是真的！这事我其实筹划有一段时间了，房子早就买好了，按照你可能会喜欢的风格装修的，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你只需要带上你的个人物品，直接就可以搬过去入住。”
顾清辞接过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她，让她一时之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由、独立的空间……这是她潜意识里渴望过，却从未想过会如此轻易得到的东西。
顾启强交代完便离开了。
他走后，顾清辞连今天早上最重要的早八课都顾不上了，几乎是立刻转身冲回自己的房间，开始兴奋地收拾衣物，整理行李。
虽然她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做出如此开明甚至堪称“放纵”的决定，但此刻，巨大的喜悦压倒了一切，她绝不会放过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
中午，顾清辞和父亲一起安静地用了午餐。餐桌上，顾启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寻常的关心和几句关于新家注意事项的叮嘱。
饭后，顾家的佣人便帮着顾清辞，将收拾好的行李搬上了车，正式护送她前往新的住所。
站在空旷了许多的客厅落地窗前，顾启强望着女儿车队远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意味深长的笑容，喃喃自语道：
“这样一来，没有我这个老家伙在旁边，你和龙渊那小子，应该能有更多、更自在的机会接触了吧？或许……还能擦出点不一样的火花？唉，我这当爹的，真是操碎了心……也许，我早该这么做了！”
……
下午的课上完后，龙渊和苏砚一起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昨天龙渊从顾清辞那里回去后，到底还是惦记着苏砚那条带着小情绪的消息，便顺路去她住处晃了一圈，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了几句。
这丫头倒是好哄，或者说她自己也明白，之前确实是她说谎理亏，本就心虚，见龙渊主动来了，那点小脾气也就顺势烟消云散。
台阶递过来了，她自然懂得要踩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