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龙渊心里其实一直悬着一块石头。
苏砚最后那个“没事吖”的笑容和欢快的语调，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某种他无法看透的、令人不安的东西。
他做好了迎接冷战、疏远、甚至更激烈情绪反弹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砚仿佛真的把那晚撕心裂肺的对话一键删除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见到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受影响，龙渊一连观察了好几天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龙渊觉得也许是苏砚自己也想通了吧！
唯一让龙渊觉得有些变化的是，现在只要是在学校里，苏砚一有空就会来找他，而且人家是“师出有名”的！
“阿渊！救命啊！高数作业要死了！这题我盯了半小时了，完全没头绪！”
“龙老师~求开小灶！下午那节大课讲的我跟听天书一样！”
“喂，说好的要帮我补数学呢？这周末图书馆，不见不散啊！”
苏砚总是举着课本，一脸“求知若渴”的苦恼表情出现在他教室门口、食堂门口、甚至是篮球场边。
她那在数学上堪称灾难的表现，龙渊是深有体会的，高中时就没少为她的数学成绩头疼。
如今看她这么“积极上进”，龙渊不仅没有怀疑，反而觉得挺欣慰。
教就教吧，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点忙不算什么。
只要苏砚来找，他都会放下手头的事，耐心地讲解，解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
这天下午，刚结束一节枯燥的专业课，龙渊正和四眼、胖子几个勾肩搭背地商量着去学校新开的健身房踩踩点，据说器材和环境都不错。
“走走走！龙渊！说好了啊，今天必须去见识见识！哥们儿打听到，那新来的女教练，啧啧，那腰臀比，练得绝了！简直是行走的雕塑！”
四眼推了推眼镜，一脸神往，唾沫横飞地描绘着。
龙渊也被他说得有点好奇，刚想点头，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教室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砚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怀里抱着高数课本，脸上挂着甜甜的、人畜无害的笑容，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
龙渊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兴致勃勃的室友们说：“兄弟们，对不住了，健身房今天去不了了，我有点事。”
“啥？！” 四眼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龙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
“不去了？！为啥啊龙哥！说好了带你开开眼界的！那教练姐姐可是稀缺资源！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就是啊龙渊！四眼念叨好几天了！” 胖子也在一旁帮腔。
龙渊一边快速收拾着桌上的书本笔记，一边摇头道：“真去不了，下次吧，下次一定。”
“可是……” 四眼还不死心，刚想再争取一下，目光顺着龙渊的视线，也终于捕捉到了门口那个“罪魁祸首”。
当看清是苏砚时，他后面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表情变得极其精彩——恍然大悟中夹杂着“我懂我懂”的暧昧，还带着一丝“兄弟你保重”的同情。
“哦~~~” 四眼拖长了尾音，脸上露出了然又促狭的笑容。
他用力拍了拍龙渊的肩膀，眼神瞟向门口，压低声音：
“行~我懂了！明白了！重色轻友是吧？理解理解！兄弟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健身房我们自己去了，你……好好‘辅导’功课啊！”
他最后两个“辅导”字咬得格外重，带着浓浓的调侃。
说完，他朝胖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地嘿嘿一笑，一溜烟地跑了，生怕跑慢了被苏砚的目光“误伤”。
龙渊被四眼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帮家伙，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呢！他收拾好东西，拿起课本，朝门口走去。
刚走出教室门，苏砚那明媚的笑容就迎了上来。
然而，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龙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阿渊，刚才……那个就是你上次说的四眼吧？好像听到他说……要带你去健身房里看女教练？还是……腰臀比练得特别好的女教练？”
苏砚的声音依旧清脆甜美，但那双弯弯的笑眼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歪着头，一脸“纯真求知”的表情看着龙渊。
“咳……是，是那小子。他说话一向夸张，满嘴跑火车，说什么腰臀比……纯粹是没见过世面瞎咋呼！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新开的健身房什么样……没什么别的意思！”
龙渊干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很是尴尬地说道。
“哦~~~原来只是好奇新健身房啊……我还以为你是想去看那个腰臀比很好的女教练呢！”
苏砚也学着四眼刚才的样子，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脸上笑容不变，但眼神里的探究却更深了。
龙渊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便晃了晃手中的高数课本，说道：
“行了，你不是来问题的吗？走吧，再磨蹭图书馆好位置都没了！”
说完，他便立马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苏砚看着龙渊略显仓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女教练？腰臀比？
她默默地把这两个关键词记在了心里。
然后，她抬起头，快步跟了上去，声音恢复了之前的轻快：“等等我呀阿渊！今天这题我真的卡了好久呢！”
……
与此同时，图书馆门口，一袭黑色长裙的顾清辞也出现在了这里。
顾清辞与那些花瓶不一样，她可不只是长得貌美，专业成绩也一直都是学院第一，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博览群书，像大学图书馆这种地方，基本是她必须光顾的“景点”之一。
“小姐，需要我们跟你一起进去吗？”秦伯小声问了一句。
“不用，你们先回去吧，一个小时之后来接我就好！”顾清辞淡淡地撇下这句话后，便果断迈步走进图书馆。
五分钟后，龙渊和苏砚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图书馆前。
两人进了图书馆后，便又像之前那般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刚坐下，龙渊就进入了“龙老师”状态。
他翻开苏砚递过来的高数课本，指着上面一道被画了好几个问号的题目，压低声音，开始耐心讲解：
“你看这里，这道题的关键是理解这个……”
他讲得很细致，每一步推导都清晰明了，甚至比讲台上的教授更注重引导思路。
然而，让他越来越困惑甚至有点抓狂的是，无论他讲得多慢、多细致，苏砚的反应总是慢半拍。
“呃……所以……这里为什么用等量代换法？” 苏砚眨着看似“懵懂”的大眼睛，一脸迷茫地问。
龙渊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因为这里是……”
他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笔尖沙沙作响，神情专注。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苏砚的“求知”眼神瞬间变了。
她不再看题目，而是微微抬眸，目光像黏在了龙渊脸上一样。
他低垂时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薄唇……都让苏砚看得有些出神。
阳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柔和而专注的线条，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明白了吗？这一步？” 龙渊抬起头，看向苏砚，准备继续下一步。
就在他抬头的刹那，苏砚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瞬间低下头，目光死死锁定在龙渊刚刚写下的步骤上，眉头紧锁，仿佛在艰难地消化，甚至还装模作样地用笔在草稿纸上点了点：
“哦哦……这里……好像有点懂了……但后面这个ln的导数……”
如此反复！
总之就是一句话，苏砚上课一直在开小差，完全没用心听，只不过龙渊一直都没发现而已。
龙渊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打拳的教练，每一次倾注全力的讲解，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吸收了大部分力量，反馈回来的只有迷茫和似懂非懂。
他讲得口干舌燥，太阳穴隐隐作痛，愣是不明白苏砚在这方面怎么格外“迟钝”？
“这下……总该听明白了吧？” 龙渊揉了揉眉心，把最后一步关键思路又强调了一遍，带着一丝疲惫的希冀看向苏砚。
苏砚心里咯噔一下，她刚才光顾着“欣赏”龙渊了，后面几步根本没听进去！看着草稿纸上那行行云流水的推导，她只觉得像天书。
苏砚心虚地避开龙渊期待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笔杆，声音细若蚊蝇：
“呃……我……好像……明白了一点点？要不这样……我……我自己先试试看？”
龙渊看着她这副样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他感觉自己再讲下去，不是她崩溃，就是自己要崩溃了。
“行，那你先试试吧，我先逛逛书架！”龙渊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
当老师，真不是人干的活！尤其学生是苏砚这种“天赋异禀”的选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