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赤色遁光落入丹堂深处,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蒸腾起无形的紧张与压抑。金丹修士的威压,即便相隔甚远,依旧让林轩感到呼吸凝滞,仿佛头顶悬着一轮灼热的太阳,随时可能坠落。
杂役区乃至整个外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都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停止了喧哗,空气中弥漫着敬畏与不安。那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本能反应。
林轩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金丹老祖,那是青云宗的擎天巨柱,平日闭关不出,一心追求大道。如今突然驾临丹堂,绝非寻常。联想到自己这片“特殊”的药圃,以及丹堂孙长老长久以来的关注,他很难不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毫无意义,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他更加专注地投入到药圃的日常劳作中,将新研制的肥料小心施用,观察记录每一株作物的细微变化,尤其是那几株地脉草。同时,他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刚刚“突破”的炼气七层波动都尽量淡化,表现得如同一个被金丹威势吓到、更加谨小慎微的普通弟子。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那道赤色遁光降临后的第三日,午后的阳光正好,林轩正在给一株长势喜人的宁神花修剪枝叶,忽然,整个灵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意志,如同无形的天幕,缓缓笼罩而下!这意志并非刻意施压,却带着俯瞰众生、洞悉万物的威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其注视之下。林轩只觉得周身一紧,体内灵力运转都变得艰涩起来,连思维似乎都慢了半拍。
他猛地抬头,只见药圃上方的空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身穿朴素赤色道袍的老者,面容古朴,须发皆白,双目开阖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沉浮。他负手立于虚空,周身没有任何灵力光华外泄,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仅仅站在那里,就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金丹老祖!而且绝非初入金丹之境!
老者目光平淡地扫过下方的灵田,眼神掠过那些长势良好的普通药材时,毫无波澜,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几株被林轩巧妙伪装的地脉草时,眼中骤然爆发出两道实质般的精光!
“咦?”一声轻咦,如同惊雷般在林轩脑海中炸响!
老者缓缓降下身形,落在灵田之中,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的林轩,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他径直走到那几株地脉草前,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起一片金黄色的叶片。
指尖触碰叶片的刹那,老者脸上首次露出了动容之色!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转为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炽热!
“大地本源之气……如此精纯……竟已蕴生出一丝灵性!这绝非寻常地脉草!这是……上古异种‘戊土灵根’的雏形?!”老者低声自语,声音虽轻,却如同大道纶音,震得林轩心神摇曳,几乎要跪伏下去!
戊土灵根!林轩心中巨震!他虽然不知此名,但听名字便知绝非自己古籍上记载的普通地脉草可比!原来自己一直守护的,竟是如此逆天之物?!
老者仔细端详着叶片,尤其是中心那滴凝若琥珀的精粹,眼中炽热更盛:“好!好!好!没想到在这灵气稀薄的外门角落,竟藏着如此机缘!此物若得成熟,以其本源炼制‘戊土金丹’,足以让老夫的修为再进一步,甚至窥得一丝元婴大道!”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轩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灵魂深处!
林轩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扫过全身,体内隐藏的炼气九层巅峰修为、《万物生》功法的独特韵律、甚至与地脉草那丝心神联系,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
“原来如此……”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斑杂灵根,却能另辟蹊径,以滋养万物之道契合这戊土灵根,得其反哺,夯实根基……小子,你倒是福缘不浅,悟性也尚可。”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决定他人生死的威严:“从今日起,这片药圃由本座亲自接管。这戊土灵根,关系重大,非你所能染指。念你培育有功,本座可收你为记名仆役,专职照料此灵根,待其成熟之日,赐你一场造化。你,可愿意?”
愿意?林轩心中冰凉。这哪是征求同意,分明是宣判!收为仆役,名为赏赐,实为囚禁,从此生死不由己,一切只为这“戊土灵根”服务!待到灵根成熟之日,自己这“有功之臣”的下场,恐怕……
但他有拒绝的余地吗?在金丹老祖面前,他连蝼蚁都不如!对方一根手指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水浇头,但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也从心底涌起!他辛苦耕耘多年,视若性命的地脉草,竟要如此轻易地被夺走?他的道途,就要这样断绝?
就在林轩心神激荡,几乎要窒息之时,异变再生!
那株被老者捻在手中的地脉草,似乎感应到了林轩的绝望与不甘,又或许是抗拒老者的触碰,叶片猛地剧烈颤抖起来!中心那滴琥珀精粹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此同时,另外几株地脉草也仿佛受到了召唤,同时光华大盛!
整个灵田的地脉之气,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被引动!地面微微震动,引水池水波翻涌!一股苍茫、厚重、带着不屈意志的磅礴生机,轰然爆发,直冲云霄!竟将那金丹老祖的威压,都冲淡了一瞬!
“嗯?灵根护主?竟已诞生了如此清晰的灵智?!”老者不惊反喜,眼中贪婪之色更浓,“好好好!灵性越足,价值越高!”
他不再理会林轩,双手掐诀,一股更加恐怖的无形之力弥漫开来,就要强行镇压地脉草的异动,并将其连同这片土地一起封印带走!
眼看地脉草就要被强行夺走,林轩目眦欲裂,体内《万物生》功法自行疯狂运转,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
“咕——呱——!!!”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蕴含着无尽愤怒与暴戾的蛙鸣,如同九天惊雷,骤然从引水池底炸响!这一次,声音中不再有警告,只有毁灭一切的杀意!
池水冲天而起,化作万丈波涛!一只庞大到遮天蔽日的暗金色蟾蜍虚影,在池底显现!其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住了空中的金丹老祖!一股丝毫不弱于金丹修士的恐怖妖威,混合着滔天的地脉煞气,席卷而出!
“金丹妖王?!”赤袍老祖脸色首次大变,收回了镇压地脉草的力量,凝重地看向池底,“你竟一直蛰伏在此?!”
局势,瞬间逆转!一场金丹级别的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