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卡寨主的三条禁令,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慕容渊和阿丑(萧镜璃)困在了阿帕竹楼方寸之地。日子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状态下缓缓流逝。慕容渊的伤势在阿帕精心的治疗和奇特的苗药调理下,以惊人的速度好转。伤口逐渐愈合,高烧退去,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依旧虚弱得无法下地行走,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每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昏睡或闭目调息,试图重新凝聚那散乱的内力,但经脉滞涩,丹田空空,每一次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带来更深的无力感。
阿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喂药、擦身、更换绷带,事无巨细。她看着他从鬼门关挣扎回来,心中充满了庆幸,但看着他因武功尽失而流露出的偶尔的沉寂与落寞,又感到阵阵心疼。她不敢表露太多,只能在他清醒时,轻声说些宽慰的话,或是默默握着他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灰衣人(莫问弟子)大部分时间不见踪影,似乎在寨中暗中探查着什么,偶尔深夜才悄然返回,与阿帕低声交谈几句,神色总是凝重。石锋则恪尽职守,守在竹楼门口,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这日午后,慕容渊服过药后沉沉睡去。阿丑见他呼吸平稳,便轻手轻脚地走出竹楼,想透透气,顺便去楼后不远处的山泉边打些清水。
竹楼外阳光明媚,与楼内的阴凉形成鲜明对比。雾隐寨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吊脚楼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远处山峦叠翠,云雾缭绕,景色壮丽中带着几分神秘。但阿丑无暇欣赏,她牢记禁令,低着头,快步走向泉眼。
泉眼位于几块巨大的青石之间,水质清冽。阿丑蹲下身,用竹筒小心地舀水。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株高大的芭蕉树后,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心中一惊,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竹筒。是寨民?还是……监视他们的人?
犹豫片刻,她壮着胆子,压低声音用生硬的官话问道:“谁在那里?”
芭蕉叶一阵窸窣作响,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年轻的苗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靛蓝染就、绣着精致花鸟图案的短衣和百褶裙,颈上戴着银项圈,手腕上套着几个银镯子,行走间叮当作响。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明艳,一双大眼睛如同山涧的清泉,清澈透亮,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和怯生生打量着阿丑。
“我……我叫阿雅。”苗女用不太流利的官话小声说道,声音清脆悦耳,“你是……新来的汉人姐姐?”
她的眼神纯净,不带敌意,让阿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阿丑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是的,我叫阿丑。我和兄长在此养伤。”
阿雅眨了眨大眼睛,目光落在阿丑身上简陋的布裙和略显憔悴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你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听说外面在打仗,很可怕。”
阿丑心中苦涩,点了点头:“嗯,很远的地方。”
阿雅似乎对阿丑很好奇,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寨主不让大家和你们说话……但我看姐姐你不像坏人。”她顿了顿,目光忽然被阿丑发间一件东西吸引——那是阿丑为了方便劳作,随手用那枚骨簪挽起的发髻。
“咦?”阿雅发出一声轻呼,指着那枚骨簪,眼中露出惊奇之色,“姐姐,你这簪子……好特别!上面的花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丑心中猛地一跳!骨簪!这苗女认得骨簪上的花纹?她强压激动,故作平静地问道:“你见过?在哪里见过的?”
阿雅歪着头想了想,努力组织着官话词汇:“在……在祭司婆婆的……嗯……神堂里?有一块很旧的木牌,上面的画,和这个有点像……”她比划着,试图描述那花纹的样式。
祭司婆婆的神堂?与骨簪相似的花纹?阿丑的心脏狂跳起来!这难道是苏嬷嬷骨簪的线索?这花纹果然与南疆有关!
她正想再仔细询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苗语呼喝!阿雅脸色一变,如同受惊的小鹿,慌忙对阿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是阿姆叫我!我不能和你说话了!姐姐你小心些!”说完,她提起裙摆,飞快地跑开了,银镯的叮当声渐渐远去。
阿丑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阿雅的出现和她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的一角!骨簪的秘密,果然指向这座雾隐寨!祭司婆婆的神堂……那里会藏着什么?
她不敢久留,连忙打满水,快步返回竹楼。将水倒进瓦罐,她坐在火塘边,心神不宁。慕容渊还在沉睡,灰衣人和石锋都不在,她无人可以商量。
傍晚时分,灰衣人悄然返回。阿丑迫不及待地将下午遇到阿雅以及关于骨簪花纹的发现告诉了他。
灰衣人听完,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祭司婆婆……隆卡寨主的母亲,也是寨中地位最尊崇的蛊术大师。她的神堂,是寨中禁地,外人绝难靠近。”他看向阿丑,“那苗女阿雅,是祭司婆婆的孙女,心思单纯,但她的话,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
“那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去神堂看看?”阿丑急切地问。
灰衣人摇了摇头:“风险太大。隆卡本就对我们心存戒备,擅闯禁地,无异于自寻死路。此事需从长计议。”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阿雅既然对你没有敌意,或许……是一个突破口。你可以试着与她保持接触,但务必小心,绝不能引起隆卡或祭司的注意。”
阿丑重重点头,心中既兴奋又忐忑。终于有了一丝线索,尽管前路依旧凶险,但总比毫无方向的等待要好。
她回到内室,慕容渊已经醒了,正靠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暮色出神。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阿丑脸上,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声音依旧虚弱。
阿丑走到他身边坐下,将下午的事情低声告诉了他。
慕容渊听完,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凝重:“祭司……神堂……这确实是个重要线索。但灰衣人说得对,不可操之过急。”他握住阿丑的手,指尖微凉,“阿丑,探查可以,但安全第一。我不想你再为我涉险。”
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让阿丑心头一暖。她反手握紧他的手,用力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暮色渐沉,竹楼内火光摇曳。两人靠坐在一起,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苗寨夜歌,心中都明白,暂时的平静之下,更深的暗流正在涌动。而阿雅的出现和骨簪的线索,或许将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