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的鼓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一声声敲在四人心头。竹楼外,火光晃动,人影幢幢,整个雾隐寨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狂热而肃杀的气息。隆卡寨主选择在此时举行祭祀,其用意不言而喻——他要借祭祀之名,行清除之事!
“来不及等阿雅了!”灰衣人(莫问弟子)当机立断,眼神锐利如刀,“祭祀开始,寨门守卫必然松懈,但也是隆卡动手的最佳时机!我们必须立刻突围!”
他迅速分配任务:“石锋,你护住慕容公子,从竹楼后窗走,沿山泉向下,我记得那里有一片藤蔓可攀下悬崖,虽险,却是生路!阿丑姑娘,你跟我走前门,制造混乱,引开注意!”
“不行!”慕容渊强撑着站起,脸色虽白,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虽无力,尚能自保。阿丑必须跟你们一起走!分开走,目标更小!”他深知自己已是累赘,绝不能拖累阿丑。
阿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决:“我不走!要死一起死!”她无法想象再次与他分离。
“糊涂!”慕容渊厉声喝道,因激动牵动伤口,剧烈咳嗽起来,“血诏……真相……比你我的性命更重要!走!”他用力推开阿丑,目光决绝地看向石锋和灰衣人。
石锋一咬牙,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慕容渊背起:“公子,得罪了!”他深深看了阿丑一眼,“姑娘,保重!”说罢,猛地撞开后窗,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慕容渊!”阿丑想要追去,却被灰衣人一把拉住。
“相信石锋!现在,按计划行事!”灰衣人语气不容置疑,将一包药粉塞到阿丑手中,“这是烈性迷烟,必要时用!”说完,他猛地拉开前门!
门外,果然已有十余名手持火把和苗刀的壮汉守候,为首的正是隆卡寨主身边的一名心腹头目!见门开,那头目狞笑一声,挥刀便砍:“抓住他们!”
灰衣人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迎上,短剑划出诡异弧线,瞬间刺倒两人!同时,他袖中甩出几枚铁蒺藜,打在火把上,火星四溅,引起一阵混乱!
“走!”灰衣人低喝,拉着阿丑趁乱冲出竹楼,向寨子人口相对稀少的后山方向狂奔!
“追!别让他们跑了!”苗人头目怒吼,带人紧追不舍。呼喊声、脚步声、刀剑碰撞声瞬间打破了寨子的宁静,与远处祭祀的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混乱而危险的画面。
阿丑被灰衣人拉着,在狭窄崎岖的寨中小路上拼命奔跑。她不会武功,全凭一股求生本能,肺部火辣辣地疼,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近的追兵呼喝。她紧紧握着那包迷烟和怀中冰冷的血诏,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到!
灰衣人身法奇快,对寨中地形似乎极为熟悉,总能巧妙地利用房屋和阴影躲避箭矢和围攻。但追兵人数众多,且熟悉环境,渐渐形成了合围之势!
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前方突然出现一座比其他吊脚楼更加高大、造型也更为奇特的竹楼!楼顶悬挂着巨大的兽骨和彩色布幡,门口立着两根雕刻着狰狞鬼神图案的图腾柱,散发出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正是祭司婆婆的神堂!
“进去!”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阿丑推向神堂虚掩的木门!
“不可!那是禁地!”阿丑惊呼,隆卡的警告言犹在耳。
“顾不了那么多了!禁地或许有一线生机!”灰衣人厉声道,反手掷出几枚暗器,阻住追兵片刻,自己也闪身撞入神堂!
追兵赶到神堂前,却骤然止步,脸上露出敬畏和犹豫之色,不敢贸然闯入,只是将神堂团团围住,大声呼喝着。
神堂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烈而奇异的香料和草药混合的气味,隐隐还有一种……活物蠕动的细微声响,令人毛骨悚然。借从门缝透入的微弱火光,可以看到堂内空间开阔,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火塘,塘火已熄,只剩灰烬。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狰狞的鬼神面具、兽骨和干枯的草药,正前方则有一个高高的神龛,被厚厚的黑布幔帐遮挡,看不清里面供奉着什么。
“小心!此地蛊虫遍布!”灰衣人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将阿丑护在身后。
阿丑心脏狂跳,紧握着迷烟粉,紧张地注视着黑暗中每一个角落。那细微的蠕动声仿佛无处不在,让她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神堂深处,那厚重的黑布幔帐后,突然亮起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一个苍老、沙哑,仿佛来自幽冥的声音缓缓响起,用的是生硬却清晰的官话:
“擅闯神堂者……死……”
声音未落,只听一阵密集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黑影从墙壁、屋顶、地面缝隙中涌出!是蛊虫!形态各异,色彩斑斓,有的多足爬行,有的振翅飞起,如同潮水般向两人涌来!
灰衣人脸色剧变,短剑疾挥,剑光过处,蛊虫纷纷被斩落,腥臭的汁液四溅!但虫潮无穷无尽,瞬间将两人包围!
“用迷烟!”灰衣人大喝!
阿丑慌忙将药粉撒出!刺鼻的白烟弥漫开来,靠近的蛊虫动作一滞,但后续的虫潮依旧悍不畏死地冲来!迷烟效果有限!
眼看两人就要被虫海吞噬,阿丑情急之下,下意识地拔下了发间那枚骨簪,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这苏嬷嬷的遗物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就在骨簪离开发髻的瞬间,异变陡生!
神龛方向那两点幽绿光芒骤然亮起!幔帐无风自动,向两侧掀开!只见神龛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着繁复黑色苗服、满头银发、脸上布满深色刺青的老妪!她双目幽绿,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骷髅头的蛇形木杖,正是祭司婆婆!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锁定在阿丑手中的骨簪之上!原本冰冷死寂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切入骨的追忆与激动!
“住手!”祭司婆婆猛地举起木杖,用苗语厉声喝出一串急促的音节!
奇迹发生了!那汹涌的虫潮如同接到至高无上的指令,瞬间停止了攻击,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角落中,神堂内重归死寂,只剩下那两点幽绿的光芒和三人急促的呼吸声。
灰衣人和阿丑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祭司婆婆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走向阿丑。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枚骨簪,声音颤抖着,用官话问道:
“丫头……这簪子……你从何处得来?”
她的眼中,不再是杀意,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虔诚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