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时,灵脉谷的晨雾还缠着忆灵藤的嫩芽,众人已踏着熹微晨光启程。天际的光河褪去了夜时的璀璨,化作一道淡青的光带,如丝带般牵引着脚步往西北方延伸,正是陨星谷的方向。
阿石走在队伍中间,怀里揣着温热的忆籽,颈间藤坠的玉屑随脚步轻晃,不时蹭过衣领,带出细碎的暖意。他偷偷抬眼望向前方的林烬,那人握剑的手始终未松,剑鞘上的星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藏在剑中的过往。
“陨星谷外有‘碎星滩’,是陨星坠落时砸出的乱石滩,需小心落脚。”青纹老者走在最前,手中丝帛微微展开,上面的银纹正随着靠近陨星谷而愈发明亮,“过了碎星滩,便是星雾的边界,那雾能迷人心智,寻常忆力触之即散,切不可擅自闯入。”
话音未落,前方的地平线上已浮现出一片灰蒙的轮廓,随着脚步渐近,那轮廓逐渐清晰——满地棱角分明的墨色石块如散落的星辰,大小不一地铺展在地面,石块表面嵌着细碎的银砂,在晨光下闪着星子般的光,正是碎星滩。
踏足滩涂的瞬间,阿石忽然觉出异样。指尖的地脉忆纹轻轻颤动,像是在与石块中的银砂共鸣,他弯腰摸向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陨石块,掌心刚触到冰凉的石面,便有无数细碎的画面涌进脑海:远古时星辰划破天际,带着灼人的温度坠入大地,与地脉相撞时迸发出的光浪,还有凡骨先民围着陨星跪拜,以忆纹刻下星辰轨迹的虔诚……
“这是陨星与地脉交融时留下的‘星忆’。”陈老根蹲下身,指尖拂过石块上的银砂,“千万年来,这些陨星石块早已与地脉相连,成了落星台的第一道印记。”
正说着,林烬的星纹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的星纹骤然亮起,竟与石块中的银砂连成一片光网。他眸色一动,抬手将剑鞘往地面轻叩,一道金光顺着剑鞘渗入土中,那些原本沉寂的陨石块竟齐齐震颤,表面银砂如活过来般,顺着光网的轨迹,在地面勾勒出一道通往谷内的路径。
“是父亲的剑痕。”林烬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抚过剑鞘上一道浅痕,“小时候我曾见他摩挲这道痕迹,那时不知其意,如今才懂,他早来过碎星滩,这剑上的星纹,便是以陨星银砂所淬。”
循着银砂铺就的路径前行,脚下的碎石渐少,前方的灰蒙愈发浓重,待穿过一道低矮的石崖后,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漫天银白的雾气如流动的星河,从谷内漫出,将整片天地裹得严严实实,雾气中隐约有细碎的光点浮动,细看竟像是缩微的星辰,这便是星雾。
光河延伸到雾霭边缘便停了下来,淡青的光芒撞在雾墙上,泛起一圈圈涟漪,却始终无法穿透。林溪上前一步,掌心银纹骤然亮起,顺着光河的余韵往雾中探去,可银纹刚触到星雾,便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瞬间淡去大半。
“果然棘手。”小石头将圣骨握在掌心,金红微光在指尖流转,“按陈老所言,我以圣骨之力稳住阵眼,林烬引星纹剑开道,阿石与林溪相辅,四人结阵而入。阿雾,你与陈老在外围戒备,若有逆仙踪迹,立刻以忆灵藤传讯。”
众人点头应下,林烬率先上前,星纹剑出鞘的瞬间,剑身上的星芒暴涨,如一道银练划破晨雾。他手腕翻转,剑刃在身前划出一道弧形,金光顺着剑弧凝成一道光盾,稳稳挡在阵前:“入阵!”
阿石与林溪立刻贴到光盾两侧,阿石眉心忆心印亮起,纯忆之力化作一道暖金的光流,顺着光盾往雾中蔓延;林溪闭上双眼,腕间灵脉灵光与掌心银纹合二为一,如探针般往雾深处探寻,指引着方向。小石头站在阵后,圣骨的金红光透过掌心渗入光盾,将三人的力量牢牢捆缚在一起,形成一道稳固的光阵。
踏入星雾的刹那,周遭的声响骤然消失,只剩耳畔的雾流声,像是远在天际的星辰低语。眼前的银雾不断变幻,时而化作扭曲的逆仙黑影,时而浮现出凡骨先民的残忆,那些画面带着蛊惑的力量,试图钻进心神。
“守住本心!以忆为锚!”阿石突然低喝一声,纯忆之力骤然加强,暖金的光流在阵周织成一张薄网,将那些蛊惑人心的幻象尽数挡在网外。他能清晰感知到,星雾中的每一缕雾气,都藏着细碎的记忆碎片,有星辰的、有地脉的,还有……被遗忘的执念。
林烬的额角渗出冷汗,剑身上的星纹忽明忽暗。星雾中竟有与他剑中星纹同源的力量,却带着几分阴翳,试图篡改剑中的记忆,让他想起父亲失踪时的绝望、逆仙屠村时的惨烈。他咬紧牙关,将杂念强行压下,剑刃往前一刺,金光如利剑般劈开前方的雾霭,硬生生闯出一条通路。
“左前方!有地脉的呼应!”林溪突然睁开眼,掌心银纹剧烈跳动,指向左侧雾霭深处,“那里的星雾更淡,像是有什么在驱散雾气……”
众人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前行,果然见前方的银雾渐渐稀薄,隐约能看到成片的墨色石峰,石峰表面刻着与碎星滩相似的银纹,只是纹路更为繁复,像是顺着地脉走势铺展的星轨。
可就在此时,阿石指尖的地脉忆纹突然一僵,一股熟悉的阴寒气息顺着雾流飘来,让他瞬间想起忘川崖底的影蚀核。他猛地停住脚步,脸色沉了下来:“有逆仙的气息!”
话音刚落,前方稀薄的星雾中突然翻涌出一缕黑丝,那黑丝如活蛇般扭动,瞬间染黑了周遭的银雾,化作一道扭曲的黑影。黑影中传出桀桀的笑声,带着蚀骨的寒意:“没想到凡骨之辈,竟能闯过星雾……可惜,星核忆源,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林烬的星纹剑瞬间指向黑影,剑身上的金光与黑影的黑丝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眸色冰冷,指尖因握剑而泛白:“是逆仙的蚀影!看来他们果然先一步到了。”
“这不是完整的逆仙,只是蚀核分化出的残影,用来探查落星台的情况。”青纹老者的声音从雾外传来,虽隔着厚重的星雾,却依旧清晰,“小心!蚀影虽弱,却能引动星雾中的阴翳,放大心中的执念!”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暴涨数倍,黑丝如蛛网般往四周蔓延,所过之处,银雾尽数化作墨色,那些原本温和的星忆碎片,竟在黑丝的浸染下,变成了扭曲的幻象——阿石眼前浮现出墨石村被黑蚀吞噬的画面,林烬看到父亲倒在逆仙剑下的惨状,林溪则见灵脉谷的忆灵藤尽数枯萎,地脉灵光彻底熄灭。
“别被幻象迷惑!”小石头的声音穿透幻象,圣骨的金红光骤然爆发,如一轮小太阳般悬在阵心,“以忆为盾,以心为刃!凡骨的记忆,从不是用来被蛊惑的!”
金红光扫过之处,墨色雾霭瞬间退散,扭曲的幻象如碎玻璃般裂开。阿石猛地回过神,纯忆之力顺着忆心印汹涌而出,与圣骨的光芒交织,在阵前凝成一道青金的光墙。他望着前方的黑影,小脸上满是坚定:“俺们的记忆,是守护的力量,不是你能利用的东西!”
林烬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翻涌强行压下,星纹剑的光芒更盛,他脚步往前一踏,剑刃带着破风之势刺向黑影:“逆仙之辈,也配妄议记忆?今日便让你尝尝,凡骨之剑的滋味!”
剑刃穿透黑影的瞬间,黑丝如遇烈火般消融,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点点黑屑散在星雾中。可那些黑屑并未彻底消失,而是顺着雾流往谷内飘去,像是在留下指引的痕迹,又像是在传递讯息。
星雾重新恢复了银白,只是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蚀痕。林溪捂着胸口轻喘,方才幻象带来的冲击让她脸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抬手,掌心银纹指向谷内更深处:“蚀影往落星台去了……那里的地脉呼应越来越强,护脉之心,就在前方。”
阿石摸了摸怀里的忆籽,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他心神安定了几分。他抬头望向雾霭深处,那里的银雾虽依旧浓重,却隐约有一道银辉透出,像是落星台在无声召唤。
“继续前行。”小石头收起圣骨,指尖的金红微光仍在流转,“逆仙既已留下痕迹,便说明他们离落星台不远,我们需加快脚步,绝不能让他们先找到星核忆源。”
众人重整气息,顺着银纹指引的方向,再次踏入茫茫星雾。晨雾渐散,天际的光河重新亮起,透过星雾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点,落在众人前行的脚步上,像是在为凡骨之辈的征途,镀上一层星辰与地脉共予的荣光。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逆仙的阴影已悄然笼罩落星台,而那颗藏在星辰与地脉交汇处的护脉之心,正等待着真正的守护者,揭开它尘封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