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空气带着特有的湿润与历史感。林清音入住江以辰提前安排好的公寓,窗外就能看到泰晤士河的朦胧景致。稍作休整,她便立刻投入了与伦敦爱乐乐团的紧张排练中。
排练厅庄重肃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乐手汇聚于此。起初的合练顺利,指挥对《丝路回响》的宏大构思赞不绝口。然而,当进行到需要西洋乐器与古筝进行精细对话的乐段时,问题开始显现。
一位年长的、头发花白的小提琴首席,在又一次因为古筝独特的音律和装饰音导致的细微节奏偏差后,忍不住放下琴弓,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优越与不耐:“林小姐,你的乐器……很独特。但它的律制和我们的标准十二平均律存在天然差异,这种即兴式的装饰音,在大型交响乐的严谨结构中,是否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我们或许可以考虑用长笛或者竖琴来替代这部分旋律,以求更统一的音响效果。”
话虽客气,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是对民乐融入西方正统交响乐体系的不认同,甚至可说是某种文化上的傲慢。排练厅瞬间安静下来,其他乐手们的目光也聚焦在林清音身上,带着审视与好奇。
林清音放在古筝琴弦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一股熟悉的、被质疑时涌起的倔强在心底升腾。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就在这时,她耳朵里那枚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微型耳机,传来了江以辰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音准没问题,是他的耳朵被规训得太死。告诉他,你的‘装饰音’是模仿风吹过敦煌石窟缝隙的呜咽,是谱子上写不出的‘气韵’。”
他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她的心神。是啊,她为什么要试图完全迎合他们的规则?
她抬起头,目光平和却坚定地看向那位小提琴首席,用流利而清晰的英语回答,语气不卑不亢:“史密斯先生,感谢您的建议。不过,古筝的‘偏差’并非缺陷,而是它语言的一部分。比如您刚才指出的那个滑音,它模仿的是风在千年石窟中穿梭的回响,追求的不是绝对的音高精准,而是一种空间感和历史感,是这部讲述丝路作品不可或缺的‘呼吸’。”
她顿了顿,在江以辰通过耳机低声提示的几个专业术语加持下,继续道:“至于律制,东西方音乐体系本就各具特色。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在保留各自特质的前提下,找到一个新的平衡点?比如,在对应和声部分,我可以适当调整按弦的力度和微小的音高变化,来更好地融入交响乐的织体。我相信,这种差异与融合,正是我们这次合作最迷人的地方。”
她不仅解释了音乐意图,更提出了具体、专业的解决方案。一番话既尊重了对方的专业,也扞卫了自己音乐的文化内核与独特性。
指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率先鼓起掌来:“说得好,林!我们要的就是这种文化的对话与碰撞,而不是简单的同化!就按你说的试试!”
那位小提琴首席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东方女孩眼中的自信与从容,脸上的傲慢渐渐被一种新的、带着探究的认真所取代。他重新拿起琴弓,微微颔首:“有趣的见解。那我们再试一次。”
接下来的排练变得顺畅许多。林清音在江以辰“隐形”的陪伴与支持下,更加放松和自信,她的演奏也越发挥洒自如。那枚小小的耳机,仿佛成了她的秘密武器,让她在异国他乡的顶级乐团面前,始终保持着内心的安定与力量。
晚上回到公寓,林清音迫不及待地通过耳机联系江以辰,语气带着小小的兴奋:“学长!今天多亏了你!”
“是你自己争气。”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是骄傲,“我只是提醒了你早就知道的东西。”
“那不一样。”林清音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声音软软的,“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觉得特别有底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他低沉含笑的回应:“嗯。那就一直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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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皇家艾伯特音乐厅,首演当晚。华灯璀璨,衣香鬓影。林清音站在后台,能听到前台传来的隐约人声。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是她首次以独奏家身份与世界顶级乐团合作,意义非凡。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中的耳机,里面一片寂静,江以辰知道她需要专注。但仅仅是知道这个通道存在,就足以让她安心。
上台前最后一刻,耳机里突然传来他极其简短的两个字,清晰而有力:
“去吧。”
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
幕布拉开,追光灯下,她抱着古筝,走向舞台中央。与指挥点头致意,指尖落在琴弦上。当《丝路回响》的旋律在这座百年音乐圣殿中响起,与庞大的交响乐团交织、碰撞、融合时,那种跨越文化与时空的震撼力,让台下所有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她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忘记了紧张,忘记了台下的目光,只有指尖流淌的情感与故事。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寂静了片刻,随即,雷鸣般的掌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许多观众激动地起立鼓掌,掌声持续了许久许久。
成功了!她成功地用东方的旋律,征服了伦敦最挑剔的耳朵!
后台瞬间被鲜花和祝贺淹没。林清音一次次鞠躬,心情激动难平。她快步走回独立的休息室,关上门,第一时间按下了耳机的侧边按钮,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哽咽:“学长!你听到了吗?我们成功了!”
“嗯。”他的回应依旧简洁,却带着与她同频的喜悦,“听到了。很完美。”
“我想见你。”冲动之下,她脱口而出,带着演出成功后巨大的兴奋与想要分享的渴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
“开门。”
林清音猛地一愣,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手,猛地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只见江以辰就那么斜倚在门框上,一身挺括的深色大衣,肩头还带着伦敦夜晚的湿气,手里随意拎着一瓶庆祝用的香槟。他显然也是风尘仆仆刚到不久,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但那双桃花眼里,却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和毫不掩饰的骄傲,正深深地望着她。
“你……”林清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直起身,走到她面前,将香槟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伸手,将她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用那令人心悸的气声低语:
“说了要来监工。”
“这里,”
“可以拥抱了吗?”
伦敦首演,华彩绽放,她用实力赢得尊重。
而他的守护,从未远离,
跨越重洋,如期而至,
在她最荣耀的时刻,
给予最坚实的拥抱。
(第九十六集 完)
下一集预告:
江以辰突然现身伦敦,两人开启短暂而甜蜜的异国相聚。然而,巡演行程紧密,下一站柏林在即。新的城市,新的挑战,他们的感情在奔波中如何持续升温?敬请期待《学长,这里不可以》第九十七集:《短暂相聚与柏林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