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我管”事件的后遗症,比林清音预想的还要持久和广泛。
走在校园里,她能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比以前更多,也更复杂。有善意的揶揄,有赤裸裸的好奇,当然,也少不了隐藏在角落的嫉妒与审视。甚至连上课时,都有相熟或不那么相熟的同学凑过来,半开玩笑地问:“清音,现在是不是连喝水都要打报告了?”
每当这时,林清音都只能尴尬地笑笑,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心里却把那个罪魁祸首骂了无数遍。
那个罪魁祸首本人,却依旧我行我素,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排练时,他依旧是那个严格到近乎苛刻的指导者,对每一个音符的瑕疵零容忍。只是,他停留在她身边“指导”的时间似乎更长了,靠近的距离也似乎更近了,那带着他独特气息的压迫感,总让她心跳失序,练习效率时高时低。
这天排练间隙,林清音坐在窗边休息,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发呆。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江以辰拿着一瓶水走过来,递给她,然后顺势在她旁边的窗台上坐下,长腿随意支着。
“论坛上的帖子,又看了?”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
林清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她最近刻意不去看那些,免得影响心情。
“那就好。”江以辰拧开自己那瓶水的瓶盖,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噪音而已,听多了影响音准。”
他总是能用最音乐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态度。林清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复赛的曲子,有什么想法吗?”她转移了话题。初赛的成功固然可喜,但复赛强手如林,想要脱颖而出,必须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作品。
江以辰放下水瓶,目光投向窗外,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的考量:“初赛是改编,复赛……需要原创。”
“原创?”林清音微微吃惊。原创一首既能体现民乐特色,又能完美融合爵士节奏,并且具备足够竞技水准的曲子,难度非同小可。
“嗯。”江以辰收回目光,看向她,“敢试试吗?”
他的眼神里带着挑战,也带着信任。
林清音的心跳漏了一拍。和他一起创作?这比单纯的演奏更深入,也更……亲密。
“我……需要做什么?”她听到自己这样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也有一丝跃跃欲试。
“你是旋律的主体,”江以辰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声音低沉,“先由你,构建主线。”
他的靠近让林清音有些不自在,窗台的空间本就不大,他几乎将她笼罩在他的气息里。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
“在这里?”她看了一眼不算隔音的排练室,其他社员虽然离得远,但偶尔还是会看过来。
江以辰顺着她的目光扫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这里又不可以?”
他又来了!
林清音脸颊发烫,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他总是能用这句话,让她想起那些面红耳赤的场景。
“创作需要安静的环境。”她试图讲道理。
“我觉得这里挺好。”江以辰显然不打算讲道理。他甚至又靠近了一点,手撑在她身侧的窗台上,将她完全困在他与墙壁之间,“还是说,我在旁边,会影响林大师的灵感?”
他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额头,带着薄荷的清凉和他身上独有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气息。
林清音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她被迫仰头看着他,他逆着光,五官轮廓显得有些深邃模糊,但那双桃花眼却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她慌乱无措的样子。
“学长……”她无力地抗议,声音细弱蚊蝇。
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江以辰眼底的笑意加深,但他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维持着这个极具侵略性的姿势,低声道:
“那就开始吧。”
“给我一段,属于你的旋律。”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仿佛在引导她打开一扇隐秘的大门。
林清音闭了闭眼,努力忽略他带来的强大干扰,将注意力集中到音乐上。属于她的旋律……她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画面,练习时的汗水,成功的喜悦,面对质疑时的委屈,还有……和他合奏时那份悸动与共鸣。
一段带着些许迷茫、挣扎,最终走向坚定与明亮的旋律雏形,渐渐在她心中成型。
她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清明与专注。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笔和空白谱纸,忽略掉身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干扰源”,开始低头飞快地书写起来。
江以辰看着迅速进入状态的她,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欣赏。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握着笔,在五线谱上留下清秀而有力的音符。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从远处看,姿态亲昵得如同恋人耳语,只有当事人知道,这狭小空间里流淌的,是即将破土而出的创作火花与无声交锋的暧昧张力。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音停下笔,轻轻舒了一口气,将写满音符的谱纸递给他。
“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江以辰接过谱纸,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很认真,眉心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窗台上敲击着某种节奏。
林清音紧张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审判。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不错。”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清音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甚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不过,”他话锋一转,用笔在谱子上圈了几个地方,“这里,转折可以再大胆一点。这里,留白,交给节奏。”
他的点评专业而精准,瞬间点醒了林清音。她凑过去看,两人头几乎靠在一起,气息交融。
“这里吗?”她指着其中一个被圈出的地方问。
“对,”江以辰顺势握住她指着谱子的手,带着她的指尖,在谱子上划过,“从这里开始,节奏会介入,像这样……”
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背蔓延至全身。他低声哼唱着一小段即兴的鼓点节奏,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在她耳边,每一个音节都敲在她的心尖上。
林清音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全部的感官都被他占据。他的靠近,他的触碰,他的声音……这一切,比任何复杂的乐章都更让她心神摇曳。
“懂了吗?”他哼完,侧过头问她,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鬓角。
林清音猛地回过神,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手,脸颊红得透彻,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懂、懂了!”她慌乱地点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江以辰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直起身,稍微拉开了些许距离,仿佛刚才那个极具侵略性的指导只是她的错觉。
“那就按这个方向修改。”他将谱纸递还给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明天给我看成品。”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了排练室,留下林清音一个人,对着那张还残留着他指尖温度和气息的谱纸,心乱如麻。
创作的压力,复赛的挑战,还有身边那个时而冷漠、时而温柔、时而强势到令人无法招架的男人……
林清音感觉,自己正在被卷入一场由旋律、节奏和无法言说的心动交织而成的、甜蜜而危险的风暴中心。
而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十六集 完)
下一集预告: 原创曲目的创作紧张进行,林清音全力以赴。然而,陈悦并未死心,新的麻烦悄然酝酿——一则关于江以辰家世的爆料悄然流传,巨大的身份差距如同鸿沟横亘眼前。林清音的心,会因此产生动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