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像一层薄冰,横亘在两人之间。
接下来的几天,排练依旧继续,但气氛明显不同了。林清音依旧认真练习,完成江以辰的所有要求,甚至更加拼命,仿佛想用技艺的精进来证明什么,或者说,来填补内心那份因身份差距而产生的空洞。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因为他的靠近而脸红心跳,也不会在他毒舌点评时偷偷瞪他,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沉默地接受,然后一遍遍重复,直到完美。
她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安全的壳里。
江以辰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他没有再就论坛的事情多说一个字,指导时依旧严格,甚至比之前更甚,每一个细节都抠到极致,近乎吹毛求疵。他似乎想用这种高压的方式,逼出她所有的潜能,或者说,逼她打破那层自我保护的壁垒。
“情绪!林清音!你的情绪呢?”在一次合练中,江以辰猛地按下鼓槌,打断了她 technically 毫无瑕疵,却缺乏灵魂的演奏。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脸色沉郁,“这段旋律写的是挣扎后的破茧,不是温吞的白开水!你指尖的感情去哪了?”
林清音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微微颤抖。她何尝不知道需要感情?可她现在心乱如麻,那份因他而生的、最纯粹的音乐冲动,似乎被那些冰冷的现实考量暂时冻结了。
“对不起,学长,我再试一次。”她低下头,避开他锐利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
这种刻意的、公式化的顺从,彻底激怒了江以辰。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古筝两侧的琴架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声音压抑着怒火:“林清音,看着我!”
林清音被迫抬起头,撞进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里。有不满,有失望,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焦灼。
“就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逼近她,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就要用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糟蹋我们共同创作的心血?”
“那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林清音终于被他逼出了情绪,一直压抑的委屈和不安瞬间决堤,眼圈微微泛红,“那是你的整个世界!而我……我只是你世界里一个偶然闯入的意外音符,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更华丽的乐章覆盖!”
她终于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她不怕辛苦,不怕流言,甚至不怕他偶尔的强势。她怕的是,自己倾注所有心力的音乐,在他庞大的人生规划里,轻如鸿毛;怕自己刚刚萌芽的心动,最终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江以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那里面盛满了她的脆弱与不安。他胸腔里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熄,只剩下一种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忽然直起身,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压迫的距离。
“今天到此为止。”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转身,开始沉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再看她一眼。
林清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股冲动之下说出口的话,并没有让她感到好受,反而更加难受。
晚上,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林清音没有带伞,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密集的雨帘发愣。雨水带来的凉意,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是不是……反应过度了?是不是用那些尚未发生的、最坏的可能性,惩罚了现在正在努力和她一起创造音乐的江以辰?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冒雨冲回宿舍时,一把黑色的雨伞,无声地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她愕然回头。
江以辰就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神情依旧是那副惯有的淡漠,仿佛下午排练室里的冲突从未发生。他的肩头有些湿漉,显然是刚从雨里走过来。
“学长……”林清音怔怔地看着他。
“走吧。”他语气平淡,将伞大部分倾向她这边,“顺路。”
哪里顺路?他的公寓明明在相反的方向。林清音心里清楚,却没有戳破。
两人并肩走入雨幕中。雨声哗啦,敲打着伞面,周围的世界变得模糊而安静,伞下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小空间。
走了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
“林清音。”最终还是江以辰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模糊。
“嗯?”
“音乐没有阶级。”他看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锃亮的路面,声音平静却有力,“能打动人的,只有灵魂。”
“我的鼓,认的是旋律里的魂,不是弹奏它的人,姓甚名谁,来自哪里。”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怔住的脸上。
“而你,”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你的旋律里,有我要的魂。”
所以,无关家世,无关背景,他认可的,从一开始,就只是她林清音这个人,以及她音乐里那份独特的、吸引他的灵魂。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幕。林清音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些许发梢,看着他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听着他这番不算告白,却比任何告白都更触动她心弦的话语。
心头的坚冰,在这一刻,伴随着窗外哗啦的雨声,悄然碎裂、消融。
一股温热的情感,汹涌地漫上心头,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疑虑。
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之前的隔阂与冰冷被一种微妙的和解与暖意取代。
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江以辰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他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
“以后,别再看那些垃圾。”
“你的眼睛,只需要看着谱子,”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磁性,“和我就行。”
林清音的心猛地一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走到宿舍门口,她接过他递来的伞,低声道:“谢谢学长。”
江以辰站在台阶下,雨水在他身后形成朦胧的背景。他看着她,忽然问道:
“现在,这里可以了吗?”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清音却瞬间听懂了。他问的是,在她心里,那道因为身份差距而竖起的屏障,是否可以撤掉了。
雨水氤氲的雾气中,他的目光专注而期待。
林清音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心脏在胸腔里鼓噪着。她看着他,看着他被雨水微微沾湿的肩头和那双映着灯光的桃花眼,之前所有的动摇和不安,都被他今晚的行动和话语彻底抚平。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红晕,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嗯……可以了。”
江以辰的眼底,瞬间像是落入了星辰,亮得惊人。他嘴角勾起一个清晰而愉悦的弧度。
“明天排练,”他看着她,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慵懒,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温柔,“我要看到有‘魂’的旋律。”
“好。”林清音点头,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有迷茫和退缩,只有坚定和重新燃起的光。
她转身走进宿舍楼,在门口回头,看到他依旧站在那里,撑着另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伞,目送着她。
雨还在下,但她的世界,已经雨过天晴。
这一次的和解,让某些情感,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坚定。
(第十八集 完)
下一集预告: 心结解开,创作灵感迸发!原创曲目《破茧》进入最后打磨阶段,融合了两人心血的乐章将如何震撼人心?“星耀杯”复赛在即,他们能否凭借这首充满灵魂的原创曲目,再次征服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