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群安然栖息在李家后院,用高高的栅栏围着,外面轻易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李满仓心头一块大石暂时落地。
但王主任掀起的这股“围猎”风潮却不会停止。
李家坳作为靠山吃山的生产队,不可能完全不参与,否则反而显得不尊重上级。
王振山和周建党一合计,决定积极响应,但只针对通知上提到的“丰富肉食”部分。
他们迅速组织起一支由村里经验丰富猎户组成的狩猎队,队长自然由枪法如神、熟悉山情的李满仓担任。
李满屯和铁柱因为身手好,也被安排进队伍,既能帮忙,也算是个照应。
明面上,这是响应号召,为集体创收。暗地里,李满仓和王振山等人心照不宣,专打野猪!
这东西山里多,肉量足,既能卖给割尾会换钱,价格肯定比通知上说的珍稀野味低,但架不住量大。
又能用这些普通货色填饱王主任的收购指标,让他找不到由头借题发挥,还能避免将火力引向真正的珍稀动物,可谓一举三得。
腊月十六,天刚蒙蒙亮,李家坳狩猎队二十余人,在李满仓的带领下,背着猎枪、拿着钢叉、带着绳索和干粮,浩浩荡荡地进山了。
火云作为编外队员,兴奋地跑在最前面。
李满仓对这片山林了如指掌,哪里是野猪经常活动的区域,哪里是它们饮水的路径,他心里门清。
再加上火云那远超猎犬的敏锐嗅觉,寻找野猪踪迹变得事半功倍。
进山不到一个时辰,火云就在一片栎树林边缘发出了警示的低吼。
李满仓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隐蔽。
只见林子里,七八头大大小小的野猪正在拱开积雪,寻找着地下的橡果和根茎,哼哧哼哧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
“准备!”李满仓低喝一声,猎户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砰!砰!砰!”
李满仓率先开枪,精准地放倒了两头最大的公猪。
其他猎户也纷纷开火,或者投出钢叉。
一时间枪声、野猪的嘶叫声、猎户们的呼喝声响成一片。
训练有素的猎户们配合默契,封堵了野猪逃跑的主要路线。
战斗很快结束。
这一小群野猪,留下了五具尸体,剩下的仓皇逃入密林深处。
“哈哈!开门红!”李满屯看着地上肥硕的野猪,高兴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铁柱也一脸兴奋,忙着和众人一起给野猪放血、捆绑。
李满仓指挥着众人处理猎物,自己则和火云继续向前探索。
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火云的帮助,他们又在不同的区域找到了两三处野猪群的活动痕迹。
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们甚至发现了一个有二十多头野猪的大型猪群!
其中一头公猪的体型格外庞大,獠牙狰狞,估计得有四百斤往上,俨然是这片山林的霸主之一。
“好家伙!大家伙!”同行的老猎户眼睛都亮了,但也带着一丝谨慎,“这头猪王可不好惹,皮糙肉厚,性子还烈。”
李满仓观察了一下地形,迅速制定了战术。
他让大部分猎手占据高地,形成交叉火力,自己和铁柱、李满屯等几个身手最好的,带着火云从侧面迂回,制造动静,将猪群往预设的埋伏圈里赶。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受到惊扰的猪群在猪王的带领下,暴躁地冲向山坳出口,正好暴露在高处猎手的枪口下。
“打!”李满仓一声令下。
密集的枪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冲在前面的几头野猪瞬间倒地。
那头猪王异常悍勇,身中数枪竟然还在前冲,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侧翼的李满仓等人撞来!
“小心!”李满屯惊呼。
李满仓面色不变,不退反进,在猪王即将撞上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侧面一闪,同时手中的五六半枪口几乎抵着猪王的耳后要害,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闷响,猪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巨大的惯性让它又向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四肢抽搐,再也站不起来了。
“好险!”铁柱抹了把冷汗,看向李满仓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叔的身手和胆量,真是没得说。
这一场围猎,战果辉煌,光是这猪群就收获了十一头野猪,加上之前的,狩猎队第一天就打下了十六头大野猪!还有若干袍子、山鸡等小收获。
看着堆成小山的猎物,所有猎户都喜笑颜开。
这些野猪卖给割尾会,就算价格不如鹿茸熊胆,但数量摆在这里,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每家都能多分不少钱过年。
当天晚上,狩猎队满载而归。
当十几头肥壮的野猪被抬回村里时,再次引起了轰动。
王振山看着这些“战利品”,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却暗道:王主任啊王主任,你想要鹿茸虎骨,我就给你送上一堆野猪肉,看你能奈我何!
接下来的几天,李满仓带着狩猎队早出晚归,专门挑野猪多的山头扫荡。
凭借着绝对的实力和准备,收获一直颇丰。
李家坳仓库旁边的空地上,晾晒的野猪肉越来越多,血腥气弥漫了小半个村子。
一车车的猎物被拖拉机拉到公社收购站,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县里。
王德贵听着手下汇报各公社的围猎进展,当听到李家坳猎获了大量野猪时,脸色并不好看。
“野猪?他们就打了些野猪?”王德贵冷哼一声,“鹿呢?熊呢?他们李家坳不是有鹿吗?怎么,都藏起来了?”
“主任,听说李家坳的鹿好像都被他们圈养起来了,不往外放了。至于熊和老虎……那东西可遇不可求啊。”手下小心翼翼地回答。
王德贵眼神阴鸷,他感觉李家坳像是在跟他耍滑头,用这些不值钱的野猪肉来糊弄他。
但他暂时抓不到把柄,对方确实是积极响应了围猎,打的猎物也实实在在。
“告诉下面,野猪肉也收!但价格按最低的算!”王德贵憋着一口气,“让他们继续盯着李家坳,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把鹿藏得严严实实!”
他想要的,是能让他往上爬的珍稀贡品,而不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野猪肉。
这场看似普通的年关围猎,在权力的干预下,暗流愈发汹涌。
而李家坳,在李满仓的带领下,正小心翼翼地在这股暗流中航行,既要获利,更要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