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的风带着几分凉意掠过李家坳,学校的假期与紧随其后的农忙假凑在一起,足足有十天。
在县城读高中的铁蛋和春梅背着鼓囊囊的书包回了村。
铁蛋刚进门就把书包往炕头一扔,拽着铁柱讲县城里的新鲜事,从学校新修的水泥操场到集市上卖的水果硬糖,说得唾沫横飞。
春梅则坐在炕沿,把精心整理的笔记分给夏竹和娟子,还从书包里掏出两本泛黄的小说,引得几个姑娘围坐在一起,看得入了迷。
家里一下子挤满了人,连空气里都飘着团聚的热闹劲儿,可这份热闹没持续两天,就被生产队的大喇叭声打断——一年一度最关键的“双抢”(抢收抢种),正式拉开了序幕。
清晨六点,队长王振山的声音就透过大队部的喇叭传遍了整个李家坳:
“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今天开始抢收,壮劳力跟着各小组长去地里割谷子、掰玉米,
妇女和半大孩子到晒谷场集合,负责晾晒、脱粒!大家抓紧时间,别误了农时!”
喇叭声一落,村子瞬间就动了起来。
男人们扛着镰刀、背着竹筐往地里赶,女人们提着水壶、拿着木耙往晒谷场走,连平时爱打闹的孩子都乖乖跟在大人身后,帮忙递工具、捡谷穗。
村头那片最大的晒谷场,前一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此刻已有社员推着独轮车,把收割好的玉米、谷子运过来,金黄的粮堆渐渐堆成小山,木耙划过粮食的“沙沙”声、社员们的谈笑声混在一起,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李满仓家自然是全员上阵,没一个闲着。李满屯、铁柱、铁蛋都是生产队的壮劳力,被分到了割谷子的小组。
天刚蒙蒙亮,三人就踩着露水进了地,李满屯经验足,负责带头割出整齐的垄沟;铁柱和铁蛋力气大,镰刀挥得又快又稳,谷子秆应声倒地。
铁牛年纪小些,就跟在后面,把散落的谷穗捡进竹筐里,四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割出了一大片空地。
王秀芹和李孙氏则带着春梅、夏竹、娟子守在晒谷场。
王秀芹和李孙氏负责把运过来的玉米摊开,她们拿着木耙,将玉米铺得均匀平整,确保每一粒玉米都能晒到太阳。
春梅和夏竹手巧,负责用竹筛筛选谷子,把碎秸秆和杂质筛出去。
娟子则蹲在粮堆边,把掉落的玉米粒归拢到一起。
就连秋菊和冬兰,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晒谷场边,眼睛瞪得溜圆,只要看到有鸡鸭靠近粮堆,就挥舞着小树枝驱赶,像两个尽职尽责的“小卫士”。
李满仓早上起来做了下热身,简单冲洗,换上打满补丁的劳动服,扛着镰刀下地。
他力气大、耐力足,割谷子的速度比一般社员快一倍,扛粮袋时更是一人能顶两人,很快就成了生产队里公认的“干活好手”。
连王振山都不止一次在喇叭里夸他:“大家都学学满仓!干活又快又好,这才是咱们生产队的好社员!”
得益于近两个月李满仓几乎不间断的狩猎,家里的餐桌上从没断过肉,要么是肥嫩的野兔、鲜美的山鸡,要么是紧实的狍子肉、喷香的野猪肉。
充足的动物蛋白,再加上李满仓悄悄掺在饮用水里的灵泉水滋养,一家人的体力明显比其他农户强出一截。
别的社员干一天活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倒在炕上就不想动,李满仓一家收工后,还能帮着把晒好的粮食归拢到仓库,连铁柱和铁蛋都能再去地里多扛两袋玉米。
这让一起干活的社员们羡慕不已,休息时总有人凑过来问:“满仓,你们家是不是天天吃肉啊?咋干活这么有劲呢?”李满仓每次都笑着说:“就是饭吃得饱,觉睡得香,哪有啥诀窍。”
秋收进行到第三天下午,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田野上,把谷子秆染成了暖黄色。
社员们干了一天活,都有些疲惫,正准备收拾工具收工,突然,村东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紧接着,几个在村边玉米地收割的社员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惊慌,边跑边喊:“野猪!山上下来好多野猪!都冲进玉米地了!”
“快报告队长!再不去,玉米就被祸害完了!”
消息传到晒谷场,王振山一听就急了——村边那片玉米地是队里的高产田,今年雨水足,玉米长得格外好,眼看就要丰收,要是被野猪糟蹋了,全队的收成都会受影响!
他立刻跑回大队部,抓起桌上的喇叭,大声喊道:“全体民兵、青壮劳力!赶紧回家拿家伙!
锄头、铁锹、扁担都行!往村东玉米地集合!快!千万别让野猪把庄稼毁了!”
那时候还是“大集体,准军事化”管理,生产队的民兵组织很健全,基干民兵都配有简单的武器。
听到命令,民兵排长立刻召集起二十多个基干民兵,有的扛着土枪,有的背着大刀,率先往村东跑。
其他青壮年社员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跑回家拿工具,不一会儿,就有上百人朝着村东玉米地赶去,脚步声、呼喊声在村道上回荡。
李满仓正在晒谷场帮着归拢玉米,听到消息,眼神瞬间一凛。
他对身边的李满屯说了句:“哥,你们在这儿照看着晒谷场,别让粮食出岔子,我去看看。”
说完,他撒腿就往家跑,脚步快得像一阵风。
到家后,他径直冲进堂屋,取下挂在墙上的五六半自动步枪——这把枪是他之前凭借猎户身份和民兵骨干的资格申请的,有正规的持枪证,登记在册,允许在保护庄稼、抵御野兽时使用。
他熟练地检查了枪身,确认没有问题后,从抽屉里拿出子弹带,满满装了两排子弹,斜挎在肩上,又把几发备用子弹塞进裤兜,这才提着枪,朝着村东玉米地狂奔而去。
等李满仓赶到时,玉米地里已经一片狼藉。
几十头野猪在地里横冲直撞,大的足有两百多斤,小的也有几十斤,它们低着头,用锋利的獠牙拱着玉米秆,用长嘴啃食着饱满的玉米棒,大片大片的玉米秆被撞倒在地,金黄的玉米散落在泥里,有的被踩得稀烂,有的被野猪吞进嘴里,看着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