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然驶离宅院,车轮裹着棉絮,在青石板路上碾过,几乎听不到声响,很快融入京城错综复杂的小巷。
车内,周嬷嬷因惊吓过度昏睡过去,眉头仍紧紧蹙着,嘴里还喃喃着“小姐快跑”。白芷轻轻为她盖好薄毯,抬眼看向对面的苏墨——他闭目养神,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膝上轻敲,节奏急促,显然在急速思索应对之策。
“我们……要去哪里?”白芷压低声音问,生怕惊扰了乳母。
苏墨睁开眼,眸中锐光一闪,吐出三个字:“灯下黑。”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后门。门“吱呀”一声悄无声息地打开,墨痕捂着包扎好的手臂,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引他们入内。穿过几重堆满杂物的院落,眼前竟豁然开朗——一座香火鼎盛的道观出现在眼前,正是京城颇有名气的玄真观。
“这是……”白芷微讶,没想到苏墨会把她们藏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苏家暗中捐建的香火院子,观后有直通内城的密道,平时少有人来。”苏墨简短解释,“观主是家父故交,当年受过苏家恩惠,绝对可靠。此地人来人往,反而最不容易引起怀疑,便于隐匿。”
他将白芷和周嬷嬷安置在一间陈设清雅的静室,墙壁厚重得能隔绝声音,角落还设有暗格机关,里面堆放着足够支撑半月的食水和药物。
“你们暂且在此避避风头,不要外出,有事可通过墙内的传声管联系观里的人。”苏墨看着白芷,语气凝重,“我需要出去布置一番,一方面引开‘鹰枭’和宫里的眼线,另一方面……去查‘黑水泽’的具体情况。”
听到“黑水泽”三个字,白芷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他的手:“那里危险,你……小心些。”
苏墨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一瞬,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会尽快回来。”说完,他转身离去,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密道入口。静室里只剩下白芷、昏睡的周嬷嬷,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诵经声,这方寸之地,仿佛风暴眼中短暂的安宁。
皇宫·御书房
慕容锋面前摊着一张京城舆图,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舆图上,恰好覆盖了玄真观的位置。影卫首领单膝跪地,头埋得极低:“陛下,苏墨的马车在城中绕行多圈,故意走了七条岔路,最后消失在西市附近的民巷里,我们的人……跟丢了。”
“废物!”慕容锋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掷在地上,笔杆断裂,墨汁溅了影卫一身。他捂着胸口,心口的烦恶感再次涌上,脸色愈发苍白——御医叮嘱的“静养”,在得知白芷可能有危险的那一刻,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强压下身体的不适,眼神冰冷如霜:“立刻加派人手,查玄真观!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老嬷嬷,她是沈家旧人,定知道些什么,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属下遵命!”影卫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德安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太医嘱咐您需按时服药,您今日还没……”
“拿开!”慕容锋挥手打翻药碗,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静养?朕的人被藏起来,沈家旧案的线索就在眼前,朕如何静得下来?”他走到窗边,望着玄真观的方向,眼中满是偏执——他必须知道,白芷是否安全,那个老嬷嬷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团围绕着沈家、围绕着白芷的迷雾,他必须亲手拨开!
二皇子府·密室
萧景琰坐在暗金色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鹰枭扣饰,扣饰上的纹路锋利,映着烛光,泛着冷光。下属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汇报:“殿下,去苏墨新宅灭口的兄弟……失手了。苏墨提前赶了回去,还伤了我们三个人,剩下的兄弟只能扔了烟雾弹撤退。”
“失手了?”萧景琰的声音阴柔,听不出喜怒,指尖却用力掐进了鹰枭扣饰的纹路里,“苏墨倒是比本王想的要快。那老东西和苏墨护着的女子,现在在哪?”
“根据眼线回报,他们躲进了玄真观,观主似乎在护着他们,我们的人暂时无法靠近,怕打草惊蛇。”
“玄真观……苏家……”萧景琰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化为更深的算计,“看来本王小瞧这位苏公子了,竟还藏着这样的后手。无妨,老鼠既然出了洞,总有踩到夹子的时候。”他顿了顿,又问,“宫里那位呢?他有什么动静?”
“陛下动了影卫,派了不少人查沈家旧事,还在找那个老嬷嬷,似乎对沈家旧案格外上心。”
萧景琰笑得更欢,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好啊,都动起来才好。让他查,正好帮我们清清路上的石子——等他查到‘军粮’‘玄铁矿’的线索,第一个怀疑的,只会是苏墨,而不是本王。”他要的,就是让慕容锋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苏墨和沈家旧案上,自己则可以在暗处,继续完成未竟的计划。
玄真观·静室
周嬷嬷悠悠转醒,看到白芷守在床边,情绪才稍稍安定。在白芷的温言引导下,她皱着眉,努力回忆当年的细节:“……老奴记起来了,夫人给我的账目残页,好像不止是军粮……还有什么‘铁’、‘矿’之类的字,当时老奴没看懂。对!是‘玄铁矿’!夫人好像提过一句,说黑水泽那边,有个废弃的玄铁矿场,老爷当年……就是因为去查那个矿场,才惹了杀身之祸……”
玄铁矿!白芷心头豁然开朗——龙国律法明确规定,玄铁乃军用禁品,可铸造锋利兵器,私采私运皆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沈父查到有人借军粮转运之名,行私采玄铁之实,那他的“通敌叛国”之罪,根本就是被人陷害的!幕后之人,不仅手眼通天,还敢触碰国法红线!
她正想将这些线索整理清楚,等苏墨回来告诉他,静室角落的机关突然轻轻响动,一道暗门打开,苏墨带着一身夜露寒气闪身而入。
“查到了。”他神色凝重,走到白芷身边,压低声音道,“黑水泽的确有个废弃的玄铁矿,三十年前因矿难关闭,但近半年,有不明身份的工匠和护卫频繁出入,矿场周围还设了三道岗哨,守卫森严,一看就是在秘密开采。”
线索瞬间串联!白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私采玄铁、挪用军粮、陷害忠良,幕后之人的野心,远比她想象的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