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月的血滴入慕容锋苍白的唇瓣,在烛光下泛着奇异金光。随着血液渗入,他心口的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而她的脸色却迅速灰白下去。
“指挥使!”阿青惊呼着要上前。
“别动。”沈沫月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换血途中不能打断…”
她腕间伤口血流如注,却在触及冰蚕时凝结成霜。慕容锋在剧痛中苏醒,看见她毫无血色的脸,瞳孔骤缩:“停下!”
他想推开她,却发现浑身无力。玲珑公主临死前的诅咒在殿内回荡:“以凤翎血脉换命…施救者将永受寒毒噬心…”
“你早就知道…”他目眦欲裂。
沈沫月扯出个苍白的笑:“陛下…记得臣说过…要万家灯火为礼么…”
最后几滴血落入他唇间,她彻底软倒。慕容锋挣扎着接住她,触手一片冰寒——她的体温正在急速流失。
“太医!传太医!”
太医院首座诊脉后重重叩首:“陛下…指挥使气血耗尽,寒毒已侵心脉,恐怕…”
“救她!”慕容锋攥着沈沫月冰冷的手,“用任何药,任何方法!”
陈横突然闯进来:“陛下!西域急报!阿史那罗王子平定内乱,送来了解药!”
他捧着玉瓶跪地:“但西域巫医说…这药只能保指挥使三年寿命…”
慕容锋接过药瓶的手在颤抖。床榻上,沈沫月睫毛结满白霜,仿佛沉睡在冰雪中。
“三年…。”他轻轻扶起她,将药汁渡入她口中,“朕要找出续命之法。”
药效发作时,沈沫月心口浮现凤凰暗纹,与慕容锋曾经的龙纹交相辉映。她在他怀中微微睁眼,声音细若游丝:
“慕容锋…”
“我在。”
“下次…别再中毒了…”
她再度昏睡过去,呼吸却渐渐平稳。慕容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那里有新生的龙纹正在发烫。
“传旨,”他声音沙哑,“即日起,举国寻访续命之术。找到者,封万户侯。”
晨光穿透窗棂,照见他们紧扣的十指。一枚冰蚕在两人交握的掌心化作晶莹的尘埃,像是某种古老的祝福。
沈府祠堂
春深时节,沈沫月站在重修后的沈府祠堂内,指尖拂过新刻的牌位。沈氏一百三十七口冤魂,终于得享祭祀。窗外桃李纷飞,她却只觉得肩头沉重。
“指挥使,”阿青在门外轻声禀报,“陛下又送药材来了。”
庭院里堆满珍稀药材,皆是对抗寒毒之物。慕容锋从不亲自前来,只让陈横每次捎来只言片语——“边关新贡”“南境所献”,仿佛只是君王对臣子的赏赐。
但沈沫月看得懂他藏在药材里的心意。雪莲必配温补的当归,冰蚕茧总附着火属性的朱砂。他记得她畏寒,记得她配药的习惯。
“告诉陛下,臣近日要闭关研习医典,谢陛下厚赐。”
她转身走入药房,将那些心意连同莫名的悸动一并封入药柜深处。
烛火摇曳,慕容锋听着陈横的回报,指尖在奏折上留下深深印痕。
“她又拒了?”
陈横硬着头皮:“指挥使说…要研习医典…”
慕容锋看向案头密报——西域巫医提及的“血脉诅咒”需要至亲心头血为引。而沈沫月,已是沈家最后的血脉。
他忽然起身:“备马。”
陈横大惊:“陛下!宫门已落钥…”
“去沈府。”
夜访臣子府邸实属逾矩,但当慕容锋翻墙落入药圃时,却见沈沫月正坐在石凳上捣药,仿佛早有预料。
“陛下夜闯民宅,不妥。”
“朕来讨杯茶喝。”
她奉上的却是汤药:“新配的方子,陛下试试。”
苦味在舌尖蔓延,他凝视她低垂的眼睫:“沈家的债,不该你一人来背。”
捣药声停了片刻。
“陛下可知道,我父亲临终前说了什么?”她抬眼,目光清凌如刀,“他说,沈家儿女,死也要站着死。”
所以她才宁可损及性命也要救他,所以她才拒他于千里之外——她要用这残生,站着偿还所有债。
慕容锋忽然握住她捣药的手:“若朕说,想与你并肩而立呢?”
药杵坠地。她抽回手,退后行礼:“陛下是明君,莫要说糊涂话。”
他看着她故作疏离的姿态,想起探子报来的消息——她暗中联络旧部,正在追查当年陷害沈家的真凶。那些他早已处理干净的线索,被她一点点重新挖出。
“好。”他最终转身,“朕等你。”
等他离去,沈沫月才松开紧握的拳,掌心已被指甲掐出血痕。老奴阿青担忧地递上帕子:“指挥使何苦…”
她望着墙头摇曳的花枝:“沈家冤魂未安,我岂能独享春暖?”
夜风送来更鼓声,也送来一句飘散的叹息:
“再等等…再等三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