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橘红色的霞光慷慨地铺洒进来,将“云泥”陶艺馆的每一寸空间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暖金色。
小圆和岁岁正手脚麻利地清理着操作台,湿抹布擦过陶泥残留的痕迹,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湿润的陶土清香与窗外涌入的、带着凉意的晚风交织在一起,在小小的店铺里缓缓流动。
秦韵坐在收银台后,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支黑色钢笔,正对着摊开的登记本细细核对。
她微微低着头,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在霞光里勾勒出柔和的侧影。
今天收来的物件里,有一只小巧的青瓷如意,据主人说是擦拭时失手滑落,在如意柄的尾端磕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釉面也蹭掉了一小块,露出底下素白的瓷胎。
好在损伤不大,修复起来难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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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韵!太谢谢你了!简直……简直比以前还好看!”
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打破了店内的宁静。
朱丽丽快步走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灿烂笑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盒子里,安然躺着一只米白色的马克杯。
杯子造型质朴,最特别的是杯身上,用略显笨拙却充满童趣的线条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
那是她和丈夫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时,两人第一次去陶艺体验馆共同完成的“作品”。
搬家时,粗心的工人失手将它摔在地上,杯口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秦韵闻声抬起头,唇角自然扬起,露出一对清浅的梨涡。
乌黑的碎发衬得她的皮肤白皙,眉眼间是惯有的温柔沉静。
“丽丽姐,您太客气了,能修好就好。”
朱丽丽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感激。
“真的……真的谢谢你。你这不止是修了个杯子,是把我们那段特别珍贵的回忆,完完整整地给救回来了。”
看到朱丽丽如此珍视和满意,秦韵心里也暖暖的,眉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能帮丽丽姐把它修好,我也很开心。”
“满意!太满意了!”
朱丽丽连连点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回丝绒盒里,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手机,“多少钱?快告诉我,一分都不能少你的!”
秦韵看着登记本上记录的修复项目和材料,指尖在计算器屏幕上顿了顿,抬起头,对朱丽丽露出一个真诚又略带点俏皮的笑容。
“丽丽姐,三十块就好。”
“三十?”
朱丽丽愣了一下,显然觉得太少了,“这怎么行?这金线,这手艺……”
秦韵温声解释道。
“您是咱们店的老主顾了,VIp待遇。这次就收个基础材料费。您一直这么照顾我们生意,还经常介绍朋友过来,我心里都记着呢,该我谢谢您才是。”
“你这丫头啊……”
朱丽丽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里又暖又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就是嘴甜,心又细,手艺还好,真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娶回家。”
她边说边利落地扫码付了款。
“行,姐不跟你客气了。不过下次可不行这样了啊!”
“知道啦,丽丽姐。”秦韵笑着应下。
朱丽丽拿起丝绒盒,抱在怀里,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扒着柜台边缘,探身叮嘱道。
“对了小韵,店里要是进了新的小摆件,特别是上次那种带点禅意的花瓶,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啊!上次看中那个,我回去琢磨了好几天呢!”
“一定一定!”
秦韵站起身,笑着保证。
“有合适的,我给您留消息。丽丽姐慢走呀。”
她白色的棉布裙摆随着起身的动作轻轻荡开,划出一道弧线。
送走满心欢喜的朱丽丽,店里恢复了宁静。
秦韵重新坐回收银台后,将登记本上最后一行客人信息和取件时间核对完毕,轻轻合上本子。
霞光渐渐褪去了浓烈的金色,染上了一层温柔的紫罗兰色。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通讯录里,“钱希”两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最近通话列表里。
她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停顿了两秒。
窗外,归巢的鸟雀掠过天空,留下一串细碎的鸣叫。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腹稳稳地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
电话响了三四声,就在她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时,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像浸在溪水里的玉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
“你好,哪位?”
秦韵的心莫名跳快了半拍,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耳边的碎发,顿了顿才轻声道。
“钱先生,我是‘云泥’的店长秦韵。您上次送来的那只花瓶,已经修补好了。”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隐约能听到人说话的喧闹,钱希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我等会儿过来拿可以吗?”
他话音刚落,岁岁和小圆抱着背包过来,脆生生地喊。
“店长,店里都收拾干净啦!我们下班咯!”
“嗯,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秦韵转头应道,眼里含着笑意。
“好勒!”,岁岁和小圆挥手说道
和岁岁两人说完,她才想起没听清钱希的话,赶紧对着电话轻声问。
“钱先生,您刚刚说什么?我刚刚没太听清。”
“我说,”
那边的声音似乎离话筒近了些,嘈杂声淡了点。
“我明天来拿可以吗?”
“可以的。”
秦韵下意识地点头,手指在桌沿轻轻点着,“我明天都在店里,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都行。”
“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笑了笑,声音里的磁性更浓了些,“明天见”
秦韵呼吸一滞,对着话筒轻声回道。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