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门外的樱花树,被淅淅沥沥的小雨裹着。
粉白的花瓣被雨打落,落在青石板路上。雨丝斜斜打在玻璃窗上,晕开点点水痕,把窗外的树影泡得模糊。
岁岁和小圆在制陶区打扫一边小声嘀咕。
“店长今天有点怪怪的”。
岁岁注意到秦韵擦拭陈列架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的。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小圆猛点头,“像是一直在想事情”
秦韵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手里做着日常的工作,心思却总忍不住飘向预留出来的工作台。
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套适合新手练习的工具和一块质地细腻的陈腐紫砂泥,用湿布盖着保持湿度。
没想到一早下起了雨。
她不确定钱希还要不要来。
不来也很正常,正纠结要不要问问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他不来,会告诉她的吧。
门口的风铃清脆一响。
秦韵几乎是立刻抬起头。
钱希推门进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灰色针织衫,搭配休闲长裤,比起平日里的沉稳,多了几分随和慵懒的气息。
他手里拿着雨伞,另一只手还拎着一个纸袋,里面似乎是某家知名甜品店的招牌蛋糕盒。
“上午好”
他目光扫过店内,很快落在秦韵身上,自然地向她走去。
“上午好”
秦韵放下手中的抹布,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如常。
“钱先生,你来啦”
岁岁和小圆打扫完出来就看见钱希。
“伞交给我们吧”,岁岁走上前接过伞。
钱希颔首,“谢谢”,把伞递给了岁岁。
钱希将纸袋放在客座区的茶几上。
“路过,顺便买了点甜品,给大家分着吃”
“谢谢,太破费了”
秦韵看了一眼纸袋,是那家以抹茶系列出名的店。
“客气了,当学费”,钱希说
秦韵一时不是知道该说什么,“先…先过来这边吧”
岁岁和小圆交换了一个“磕到啦”的眼神,默契地缩到柜台后面,假装忙碌,实则竖起耳朵。
秦韵从旁边的木架上取过一条干净的深色围裙,递给钱希,“先戴上这个,以免泥点弄脏衣服”
钱希接过,顺从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极其自然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能麻烦你帮我系一下吗?不太方便”
秦韵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声。
“好”
话出口才觉出几分微妙,但已来不及收回。
她稍作迟疑,还是向前迈了一小步,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伸手绕过他的腰侧去够那两根垂下的带子。
距离倏然拉近,一股清淡的雪松香气隐约传来,混合着陶土微湿的气息,扰得她心头一跳。
她屏住呼吸,努力让指尖保持平稳,迅速而利落地在他腰后系了一个结。
“好了”
她低声说着,同时向后退开,几乎有些匆忙地转身去拿自己那条挂在旁边的围裙,试图掩饰方才一瞬的慌乱。
钱希转过身,恰好看见她正低头试图将围裙套过头顶,几缕发丝垂落额前,模样有些忙乱。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走上前一步,声音温和。
“礼尚往来,我帮你系”
秦韵动作一顿,从围裙里抬起头来看他,眼神里有一丝未散尽的懵然,几乎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钱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克制住想揉揉她头发的念头,绕至她身后。
他微微低头,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嘴角微扬,手指灵巧地拈起两根细带,仔细地打了个结。
秦韵只觉得后背的神经都绷紧了,他的指尖偶尔极轻地擦过围裙布料,细微的触感却仿佛被放大。
让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心里无声地呐喊,这实在太要命了。
“好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寂静。
秦韵转过身,脸颊已经红透,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就往陶轮那边走。
钱希笑着跟上她,两人走到工作台,钱希的目光落在那些陌生的工具和那块深褐色的泥料上,语气里带上点苦恼。
“现在开始,就要完全听秦老师指挥了。需要我先拜个师吗?”
他又来了。
那种看似认真求教,实则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
秦韵耳根微热,假装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努力拿出专业态度。
“我们先从认识泥料开始。这是陈腐过的紫泥,质地比较细腻,可塑性也好,适合做壶……”
她拿起那块泥,开始仔细讲解紫砂泥的特性、揉泥的重要性,以及拉坯前的基本手势。
钱希站在她身侧,微微倾身,听得很专注。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她开合的嘴唇上,时而跟着她示范动作的双手移动。
秦韵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泥上。
可钱希的存在感很强,高大的身躯靠得有些近,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陶土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她心跳的有些快。
“大概就是这样,你先试着揉泥,要把里面的空气完全排出去,感受泥的软硬和韧性”
秦韵将泥递给他,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让出操作空间。
钱希接过那块冰凉湿润的泥巴,依言开始揉捏。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但动作明显生疏笨拙,泥团在他手里似乎不太听话,时不时被捏出奇怪的形状。
秦韵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声指导,“手腕不要太用力,用掌心的力量去推……对,就是这样,慢慢来……”
她的声音温和耐心,偶尔会下意识地伸出手,虚虚地在他手上方比划一下正确的动作轨迹,但很快又缩回去,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揉泥是个枯燥又费力的过程。
钱希也很有耐心,低着头,额前碎发微微垂下,遮住了部分视线,他依着秦韵的指导,一遍遍重复着推揉的动作。
阳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工作台这一角,将他专注的侧脸和那双正与陶泥较劲的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秦韵站在一旁看着,看见钱希眉骨上不明显的那道疤,他一点都没变,每做一件事都很认真。
过了好一会儿,钱希停下动作,看向秦韵,举起手里那块似乎柔顺了不少的泥团。
“秦老师,这样算及格了吗?”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求表扬的意味,像极了完成指令后等待奖励的大型犬。
秦韵睫毛轻颤,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认真检查了一下泥团的状态,点点头。
“嗯,揉得很好,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她拿起割泥线,从他手中的大泥团上切下一小块。
“我们先试着拉一个简单的圆柱体找找手感,不急着做壶”
“刚开始学,从最基础的定中心开始”
秦韵将泥料放在转盘中心。
她坐在他侧方,保持着一点距离,声音清晰平和。
“手脚要协调,用身体的力量,而不是单纯用手去硬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