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雨夜的拥抱,像一场短暂而汹涌的潮汐,退去后,留下的是被冲刷得面目全非的海岸线,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咸涩而真实的气息。
回程的飞机上,林晓和程煜并排坐着,气氛却与来时截然不同。那种刻意的疏离和紧绷的试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安静。林晓靠在窗边,看着舷窗外般的云层,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夜他怀抱的温度和他那句“因为,你是你”。
心防一旦失守,那些被压抑已久的情感便如同破土的新芽,疯狂滋长。她不再恐惧他知道真相,甚至……隐隐期待着什么。但这种期待本身,又伴随着巨大的不安。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上司与下属的身份,还有她那些并未真正解决的、如同定时炸弹般的秘密。
程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忐忑。他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在空乘送来毛毯时,自然地将其中一条搭在了她的膝上。动作简单,却带着一种无需言明的体贴。
飞机落地,重新踏上熟悉的城市土地,现实的引力瞬间将人从雨夜的迷梦中拉扯回来。
回到公司,一切似乎如常,却又处处不同。
程煜恢复了那个冷峻、高效的集团总裁形象,交代工作指令清晰,目光锐利。但在无人的间隙,当他看向林晓时,那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只有她能懂的、极淡的温和。他会“顺手”将她汇报时需要的文件提前放在她桌上;会在她因忙碌错过午餐时,让秘书“多订一份”三明治送到她工位。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或许旁人难以察觉,但对于一直密切关注着林晓的个别人来说,却足够敏感。
苏蔓趁着午休,将林晓拉到茶水间,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晓晓,我怎么觉得……程总这次出差回来,对你好像……更不一样了?”
林晓心头一跳,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强作镇定:“有吗?可能是项目进展顺利吧。”
苏蔓狐疑地打量着她泛红的耳根,嘿嘿一笑:“最好是哦。不过说真的,程总那样的男人,能力强,长得又那么极品,要是真对你有意思,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林晓含糊地应了一声,借口还有工作,匆匆逃离了茶水间。苏蔓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心底那不敢直视的涟漪。把握机会?她和他之间,真的有“机会”可言吗?
更大的变化,来自于程煜对她工作安排的调整。
他不再仅仅将她局限于“声觉未来”项目。他开始让她参与一些更核心的、涉及集团战略方向的会议,甚至将部分原本由他直接负责的、与重要合作伙伴的高层对接工作,也交由她来处理。
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和重用,但也将她推向了更瞩目的位置,暴露在更多审视的目光下。
在一次与海外某科技巨头亚太区总裁的视频会议中,林晓负责主讲部分技术合作方案。对方总裁是位以严苛和直接着称的中年女性,问题刁钻,语速极快。
林晓起初有些紧张,但很快便沉浸到专业领域,对答如流。然而,在讨论到一个关于数据安全传输的前沿协议时,对方忽然抛出了一个极其冷僻的技术参数质疑,这个问题超出了林晓事先准备的资料范围。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几位陪同的高管都捏了把汗。
林晓的大脑飞速运转,额角渗出细汗。就在她准备承认需要后续查证时,一直沉默旁听的程煜,不着痕迹地在桌面下,用手机快速调出一份加密资料,将屏幕朝她这边微微倾斜了一下。
屏幕上,正是那个冷僻参数的详细解释和权威出处。
林晓心领神会,立刻依据屏幕上的信息,清晰、自信地给出了完美解答。
视频会议圆满结束。对方总裁甚至特意称赞了林晓的专业素养。
会议结束后,众人离去。林晓留在最后整理资料,心跳依旧有些快。刚才那一刻,程煜的及时援手,不仅仅是解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在看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程煜走到她身边,拿起她刚刚放下的钢笔,在指尖随意转动了一下。
“应变能力有进步。”他评价道,语气平淡,但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谢谢程总。”林晓低声道,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丝丝甜意混杂着酸涩涌上来。她越来越贪恋这种被他认可、被他庇护的感觉。
“晚上有个私人酒会,规模不大,都是些圈内人。”程煜将钢笔放回原处,状似随意地提起,“你陪我一起去。”
又是酒会。但这次,他用了“私人”和“陪我”这样的字眼。
林晓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工作指令,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私人化的邀请。
她知道,一旦答应,就意味着她默许了两人关系在某个层面的转变,默许了自己踏入他更私人的领域。
犹豫只在瞬间。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程煜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然而,晨曦虽美,迷雾并未散去。
赵经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内部系统里林晓权限再次提升的通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的鼠标几乎要被捏碎。程煜对林晓的维护和提拔,已经毫不掩饰!这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愤怒。
他绝不能让林晓就这么爬上去!他必须找到更确凿、更致命的把柄!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张模糊的格斗俱乐部照片,眼神变得狠戾而疯狂。
与此同时,阿凯也给林晓发来了信息,语气带着担忧:
【晓晓,最近感觉怎么样?程煜那边……没再为难你吧?我总觉得不太踏实。别忘了,他知道的太多了。】
阿凯的提醒像一盆冷水,让林晓从那种微醺般的状态中稍稍清醒。是啊,程煜知道的太多了。现在的平和与靠近,是真实的接纳,还是暴风雨前更深的迷惑?
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一边是程煜带来的、令人心悸又向往的晨曦,一边是依旧笼罩在头顶、不知何时会降下雷霆的迷雾。
她的心,在这光明与未知的交界处,悬浮着,悸动着,也……深深不安着。
她知道,踏入今晚那个私人酒会,或许就是她主动走向那片迷雾深处的开始。
而她,似乎已经无法,也不想回头。
第五十五集 结束
下一集预告: 私人酒会上,林晓将正式以程煜女伴的身份亮相核心圈子,这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赵经理的疯狂会催生什么行动?阿凯的担忧是否会成真?晨曦与迷雾交织,林晓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她的选择将把故事引向何方?